葭萌关血战不少，但张飞夜战马超真没有

日前，一场名为“雄关古道 经纬中华——大蜀道上的天地人与中国精神”的展览在四川博物院开展。

作为保存至今的人类最早的大型交通遗存，古蜀道是中原和西南地区经济、政治、文化交流的纽带，可以与丝绸之路、中国大运河等文化线路相媲美。

在组成蜀道路网的多条道路中，唯一一条直接通往成都的金牛道，不仅是古蜀历史上首次见于史书的道路，更是连接川陕两地最重要的通道。

葭萌关位于今昭化古城一带

在这条金牛道上，有两处相距不远的重要关隘：剑门关与葭萌关。其中，葭萌关虽不及剑门关出名，但在三国历史上也是留下了传奇故事的著名古战场。

值得一提的是，大家熟悉的《三国演义》中马超与张飞的葭萌关夜战，虽然在历史上并未真实发生，但依然在人们心中流传千古。

壹

金牛道全长约600公里：从成都出发，翻越剑门关，再穿过明月峡栈道，抵达昭化，最终到达陕西汉中。成都平原与八百里秦川通过这条古道连接起来，跨越群山，沟通南北。

葭萌关位于剑门关以北约40公里的嘉陵江与白龙江交汇处，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因为只有跨过了此地，才算真正踏上了征服巴蜀大地的途程，故此，古葭萌关有着“全蜀咽喉，川北锁钥”之称。

如今，这里是四川省广元市昭化区，一座昭化古城，是当地的知名景点。在两千多年前的战国晚期，此处是古蜀王杜葭萌建立苴国的都城所在地。

俯瞰昭化古城

“葭萌”的得名，说法不一。有的认为是植物名，有的认为是人名，然后才成为地名。

据杨慎《郡国外夷考》考证：“葭萌，蜀郡名……蜀人谓茶曰葭萌，盖以茶氏郡也。”古蜀地是中国最早的产茶地之一，至今昭化及其邻近的旺苍、平武、南江等县，仍是四川的主要茶叶产区。

据《华阳国志·巴志》记载：“周武王伐纣，实得巴蜀之师……武王既克殷，以其宗姬于巴……鱼盐铜铁，丹漆茶蜜……皆纳贡之。其果实之珍者，树有荔枝……园有芳蒻、香茗。”当年周武王在“巴蜀之师”的鼎力相助下,最终取得了伐纣的胜利，建立了周朝。随后，周武王将其宗亲册封为巴王，而巴王则将珍贵的茶叶进贡给周天子。

不过,“葭萌”作为人名进而成为地名的影响，还是要更大一些。这个名叫葭萌的人，就是蜀王的弟弟。

据《华阳国志·蜀志》记载：“蜀王别封弟葭萌于汉中，号苴侯，命其邑曰葭萌焉。”葭萌为苴国都邑别称，是战国时期开明氏蜀国的分封国，蜀王杜尚的王弟杜葭萌，便是苴国第一任领主。

昭化古城一角

蜀王杜尚是一位在古蜀国历史上很有作为的君王。周烈王姬喜八年，他趁巴国忙于攻打南方小国之机，果断出兵控制了蜀地北部，不仅拓宽了蜀国疆域，也遏制了东部日益强大的巴国向西扩张之势。

在这片蜀王新占领的土地上，很大一部分原住民是氐人和羌人，也有部分巴人和秦人。杜尚考虑再三，决定在此建立一个藩属国，便将杜葭萌派到这里，建立了苴国，葭萌则封为汉中侯。

来到苴国后，杜葭萌积极经营自己的属地，大力发展生产。苴国实力不断提高，领土也有所扩张。至开明十一世，苴国管辖范围北至汉中，西北至青川和甘肃陇南，东北至陕西宁强，西南至剑阁，东南至苍溪。

强盛后的苴国渐渐不甘心作为蜀国的附庸存在，甚至与蜀国的对手巴国交好，相当于背叛了宗主国。蜀王怒而伐苴，苴转而寻找更强大的“靠山”——秦国。

这场“求救”的结局就是：公元前316年，秦灭巴蜀。

秦惠文王派遣张仪和司马错等人率大军，通过金牛古道入蜀，在葭萌关一带与蜀国军队相遇。强大的“虎狼之师”轻松击溃了蜀军，然后乘胜穷追，在武阳诛蜀王，在逢乡白鹿山杀了蜀太子及其大臣。

另一个蜀王子泮见大势已去，带领数万残部辗转南迁，一直流亡到交趾才找到一块安身之地，建立瓯雒国，延续开明王朝的流亡命运。

贰

公元208年的赤壁之战后，曹操的势力受到多方威胁，其治下的黄河流域也长期受灾，致使其无暇过多顾及西南地区。刘备因此获得了发展空间。

公元211年，刘备与刘璋结盟，后者为刘备提供了大量军马粮草和财物，还将益州北部白水关驻军的指挥权划给刘备，期待他征讨张鲁。

但刘备走到葭萌关就没再往前了。他在当地驻扎下来，“厚树恩德，以收众心”，将其发展为自己的地盘。

在《三国演义》里，马超是张鲁部下，要去攻打刘备。张飞被诸葛亮一番激将之后，下了军令状，誓要战胜马超。

“次日天明，关下鼓声大震，马超兵到。玄德在关上看时，门旗影里，马超纵骑持枪而出，狮盔兽带，银甲白袍……玄德叹曰：“人言‘锦马超’，名不虚传！”

张飞急吼吼地便要出战，被刘备劝住，让他先“避其锐气。”待到两人终于阵前相见时，张飞挺枪出马，大呼：“认得燕人张翼德么！”

马超表示：哪儿来的乡巴佬？“吾家屡世公侯，岂识村野匹夫！”张飞气得发疯，大战一百多回合后，他连头盔都不要了，“只裹包巾上马”。两人继续打到晚上，依然不肯罢手。“两军呐喊，点起千百火把，照耀如同白昼。”

这期间，刘备跑前跑后，两头操心，又担心张飞受伤，又想收服马超这员虎将。罗贯中将情节安排得紧锣密鼓，堪称“刚瞌睡了就送个枕头”——诸葛亮要去劝降，刘备怕不安全，马上就出现了一个李恢，毛遂自荐，去把马超说得心回意转。接着马超甚至进一步去劝降了刘璋，让刘备入主成都。

在正史记载中，刘备进入成都也确有马超之功，只是没有发生那场和张飞的大战。建安十九年，马超进入汉中投靠了张鲁。而那一年的张飞，在攻破江州后，则与诸葛亮、赵云兵分三路扫荡西川，两人并未谋面。

初时张鲁颇为器重马超，还一度打算把女儿嫁给马超，但因张鲁部下忌恨马超的才能，不断向张鲁进谗言，马超只得转投刘备。据《三国志·马超传》记载：“备闻马超至，喜曰：‘我得益州矣。’……超到，令引军屯城北，超至未一旬，而成都溃。”

这两位大将应该在成都碰了面——刘备进入成都时，张飞也率兵来到成都助阵，与刘备会合——而那场景应该是喜气洋洋的。

叁

三国时期，被正史记载、发生在葭萌关的一场真实血战，是在蜀汉将领霍峻与益州牧刘璋的部将扶禁、向存之间进行的。

公元212年，刘璋派扶禁和向存率领上万人的一支军队攻打葭萌。葭萌虽是弹丸之城，却有“金汤之固”。两员将领一时打不下来，便围了城，一围就是将近一年。

此次蜀道特展现场展出的广元窑绿釉瓜棱纹执壶

霍峻手下仅有几百名士卒，却不仅成功守住了葭萌关，还抓住时机大胆出击，不仅击退了来犯之敌，且斩杀了敌将之一向存。“峻城中兵才数百人，伺其怠隙，选精锐出击，大破之，即斩存首。”。

众所周知，长时间围城往往意味着城内饥荒遍地。但正史中不曾提到葭萌关内遭遇过严重饥荒。霍峻是怎么做到的呢？

广元市昭化区蜀道三国文化研究会副会长肖永乐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对三国时期发生在家乡的这段历史专门做过研究。他说，根据自己综合各类相关历史文献、地方志等资料的估算，霍峻当时就算再坚持上半年也是可以的。

“葭萌关以关为城，是座城关。当年刘备到了葭萌后，就有心将这里发展成他的军事和粮草大本营，一个重要据点。所以你看《三国志》里特别提到：刘备在这里安抚部众，收服民心。”肖永乐说，“同时，囤积粮草和战备物资的工作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金牛古道上的拦马墙

得到了民心，就能让城中民众与军士们齐心合力，死守城池；未雨绸缪，提前囤积粮食物资，也就不会很快发生饥荒。“我是上世纪60年代生人，我小时候，家家户户都还有在自家屋里存粮的习惯。”肖永乐说，“有的家里还有地窖，总之都会留出存储粮食的空间。”

在战火纷飞的三国时代，又身处自古便是军事要塞的葭萌城关，生活在此的居民，一定早已深谙如何准备随时到来的意外。“城内有古井，水源有保障，那一年也很幸运地没有发生自然灾害。”肖永乐说，“而且刘备识人有术，霍峻确实是一位智勇双全的将领，所以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俱备，为蜀汉的建立打下坚实基础。”

肖永乐认为：罗贯中选择将《三国演义》中这场脍炙人口的“张飞夜战马超”放到葭萌关的背景下来写，是因为此处确实足够重要，值得浓墨重彩的一笔。

到了宋朝，宋太祖赵匡胤派手下大将王全斌经金牛道攻打后蜀，不想王全斌一路烧杀劫掠，激起民愤。赵匡胤得知后，为表安抚，便将这里改名为“昭化”，寓意“昭示帝德，化育人心”。但葭萌关的名字没有消失，直到今天依然悬挂在如今的昭化古城门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