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进篇第十八章：孔子对弟子们个性与悟性的了解

【经文】

柴也愚，参也鲁，师也辟，由也喭。子曰：回也其庶乎，屡空。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

【白话解释】

高柴愚直，呆板不知道变通。曾参鲁钝，悟性不足，学习有障碍。子张过于开张，不知道收敛。子路刚强，外相上有失礼容。孔子说：颜回，虽然未达到圣人的境界，但也差不多了，他能一次次达到体空的境界，是形而上的通达。子贡不受传承的天命，分心于营利，无法专心学习圣道，然具有推比的能力，常由推比而体悟性与天道。

【章旨】

此章记孔子历评弟子悟性与个性中的偏失，语之使知自励也。并以颜回子贡做较量，评论两者通达大道的差别。

本章重点

一、孔子评论高柴、曾参

本章是孔子对六位弟子的个性、才情，乃至于心志的了解。「柴也愚」，柴就是高柴，字子羔，小孔子三十岁，身高不满五尺，史书上记载，高柴「足不履影，启蛰不杀，方长不折，执亲之丧，未尝见齿」，他不会去踏别人的影子，不会去攀折春天刚萌芽的植物，也不会伤害春雷之后的出现的小虫，甚至母亲过世后，他三年都没有露牙齿笑过，哀戚真情流露。高柴虽然愚直呆板，可是人品很好，以前台湾有一位领导人，他的祖母拿两枚钱，要他一枚买酱油，一枚买盐巴，结果他出门摔了一跤，钱掉在地上，起来后他哭了，因为他忘了哪一枚该买哪一个，这就是愚直，不会变通。

《论语》有一章子路举派高柴去做费邑宰，也就是季孙大夫封地的县长，孔子不答应，孔子说：你会把这个人的儿子折掉，指的就是高柴，可是高柴经过孔子调教，变得不愚。后来高柴当郕宰，治理良好，高柴的太太过世，来送葬的人把路都塞满，可见高柴的官声很好。高柴在卫国内乱时，还知道要往外跑，不会昧于大义，懂得不该牺牲的场合就不要牺牲。

    「参也鲁」，曾参鲁钝，就像刀子钝，切不了肉，上课听不懂，可是曾子透过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不会的就请教颜回，最后学得很通达，所以他的鲁钝，不成为他的障碍，最后夫子之道，他一以贯之，成为孔子的传人，而且是孔子的孙子（子思）的老师。

二、孔子评论子张、子路

    「师也辟」，师是子张，马融说辟是邪僻文过，邪僻就是很邪门，文过就是掩饰过失，把过失包装为功德，朱子说他少诚实，质地不好，这些都不可能，子张若是人品不好，曾子怎么可能把他当成知音，当成最亲密的善友。

辟可以解释为偏，但不是钻牛角尖的偏，否则怎么能成为儒家八大派？有人说子张容易发脾气，与人起争执，这也找不到根据。辟可以当成「辟」，就是开张少收敛，这才是子张的缺失。

    「由也喭」，子路质地很好，只不过有时候比较刚强，在礼节上不会去注意，野是有一点粗野，有注解说是粗鄙、粗俗，可是子路是好东西跟好朋友分享，用坏了也不在乎的人，怎么会粗俗呢？孔子说子路好勇过我，不合乎忠道，所以喭有时候是在礼节上没有节制，此缺失是有的。

三、孔子评论颜回、子贡

    朱子说这是另外一章，以「子曰」作为分界，但是其他注解比较就一章来说，因为下面是孔子对颜回跟子贡的批评，文法跟上一章相同，前面四个是引言，引出后面的颜回、子贡，并在同一件事上评论他们两人。颜回、子贡是孔子心目中很重要的人物，颜回「其庶乎」，庶是差不多接近了，有人把庶解为富贵，庶怎么会是富贵呢？还有的说庶是猜度，屡空就是颜回常常猜错，可是颜回闻一知十，怎么可能常常猜错？有注解说，颜回常常达到空，空就是没钱，箪瓢屡空，可是孔子是「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这样说来，孔子更穷，可是孔子做过鲁国大司寇，有六万石的年薪，还有国君的赏赐、子贡的护持，怎么会一无所有？所以屡空不是在讲没钱。

屡空是屡屡达到空灵灵的境界，孔子是空空，能够任运达到体性上的空寂，颜回是要用功才能屡屡达到空灵灵的境界，这是对颜回的赞叹，赞叹他是形而上一等一的人才，难怪颜回过世，孔子会哭得超过常情。

「赐不受命」，子贡本来是传承天命的人才，能够举一反三、闻一知二、悟性高远，可惜他不受命，不受命包括天命与教命，教命是孔子很想教他成为传承，可是他不受，因为「而货殖焉」，货物生殖，就是做生意忙碌，虽然他的心思不在做生意上，他跟随孔子周游列国，出生入死，为团队出很多经费，孔子过世后，子贡守丧六年，这种人怎么会心在财务上？只是说财务花了他很多时间，使他没办法成为传承的人才。「亿则屡中」，亿就是推理猜度，屡屡地推理成就事理，能够证得孔子的内涵，尤其形而上的内涵，屡屡地达到中道。颜回可以说是现量达到，子贡有悟性，是借着推理达到。

有注解说赐不受命指国君要子贡做国营事业，他却要自己做买卖发财，这样不用纳税，子贡是这样的人吗？且鲁君也没有叫他做国营事业，可见望文生义的注解一大堆。子贡是富而好礼的人，赚的钱都用在人文、文化上，他本身对圣道的追求，反而是商人的典范，是商道的祖先，孔子从来没有反对子贡做生意，只是可惜他是传承的人才，变成做生意的人才，这样而已。我们往往少赚很多钱的时候，会觉得可惜，可是真正的可惜，是明明有传承的天命、教命，却在货殖上花太多时间。

    本章告诉我们人生不可能全得，有一得必有一失，有时候真正重要的是充实内涵。我们要消除个性上的失，成就自己的德能内涵，并在外相上建立事功，以上都是我们在读这一章可以想的。

《论语讲要》原文

    此记孔子简评六弟子的才性，「子曰」二字安置在中间，文法与上章相同。朱子集注将子曰以下另作一章，不如照旧。

    柴也愚：弟子高柴，字子羔，少孔子三十岁。集解：「愚，愚直之愚。」愚直，呆板而已，人品却很好。朱子集注引孔子家语说明高子的为人：「足不履影，启蛰不杀，方长不折，执亲之丧，泣血三年，未尝见齿。」

    参也鲁：集解：「孔曰：鲁，钝也，曾子性迟钝。」迟钝是不够敏捷，但曾子用功勤恒，如「吾日三省吾身」，以及笃学忠恕之道，终于弥补其缺点，获大成就。

    师也辟：集解：「马曰：子张才过人，失在邪僻文过。」黄氏论语后案：「辟读若左传阙西辟之辟，偏也，以其志过高而流于一偏也。」（左传庄公二十一年，郑伯享王于阙西辟。孔疏引服虔云：西辟，西偏也。）竹氏会笺：「辟辟同，开张也，子张堂堂，盛自设施，务开阔而少翕聚。」辟不宜作邪僻解，说子张文过，也找不出根据。作偏，或作开张讲，皆通。

    由也喭：集解：「郑曰，子路之行，失于�喭」。邢疏：「字书，�喭，失容也。言子路性行刚强，常�喭失于礼容也」。（�，博漫切，音半。喭，鱼变切。）

    以上四子，各有一失，不得其中。

    回也其庶乎，屡空：庶乎，是差不多的意思。屡空，集解有两说。一说颜子庶几圣道，虽数空匮，而乐在其中。一说屡犹每，空犹虚中，因为不虚心，则不能知道。两说应以后说为是，圣人体寂，其心常虚而无累，所以孔子空空如也，颜子未到圣人地位，所以其心屡空。如依前说，颜子屡贫，如箪瓢陋巷，固然合乎事实，但孔子空空，便须解释为经常贫穷，便与事实不合，故以后说为是，屡空是说颜子已近乎圣道。

    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子贡不接受天命，即是不顺乎自然，而货殖营利，把心放在财富上，以致不能空其心，但不为财富所迷，所以是亿则屡中。皇本亿作忆。皇疏说：「子贡虽不虚心如颜子，而忆度事理，必亦能屡中。」子贡有时研究大道，也能领悟，只不能继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