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女儿第五章

现在小人鱼知道王子住在什么地方了。她在那片水周围度过了许多个黄昏和黑夜。她向陆地游过去，比她任何一个敢于冒险的姐姐走得都要远。事实上，她曾经游到那个狭小的河沟里，躲在大理石阳台在水里的阴影里，坐在那里看年轻的王子，而那个人还以为他是一个人在月光下散步呢。
在许多个夜晚，她看到王子乘着他那条飘扬着彩旗的贵重船儿在音乐声中起航。她在绿色的灯芯绒草丛里窥视，如果有人看到她被风扬起的白色的面罩纱，准以为那是天鹅在扇动翅膀。
许多个夜晚，在渔民举着火把出海捕鱼的时候，小人鱼听到了许多对小王子的赞美之词。她很高兴是她在海浪把小王子打得奄奄一息的时候救了他的命。她怀念他的头静静地靠在自己怀里的那时刻。她真诚地吻过他。可是他对这一切都浑然不知，甚至
做梦也梦不到是她。
渐渐地她对人类产生了感情，随着这份感情的加深，她渴望生活在他们中间，生活在比她的世界更为广阔的人的世界里。他们可以乘着轮船漂洋过海，可以攀上高耸入云的大山之巅，他们的陆地一望无际，大片的森林和广阔的田野纵横交织。还有很多她想知道的事情，但她的姐姐们绝对回答不出她的问题。她只好求助于她的老祖母，这个老太后对于她所谓的上层世界- 海上的国家的总称——了解得确实不少。
“如果人类不被淹死的话，”小人鱼问，“他们会永远活下去吗?他们会不会像我们那样也要死去呢?”
“对，”老太后回答说，“他们也要死的，他们的生命甚至比我们的还要短呢。我们可以活到三百岁，等到了和这里告别的时候，我们就会变成水面上的泡沫，甚至都没有一座坟墓留给那些爱我们的人。我们没有一个永生的灵魂，我们没有第二次生命，就像那株绿色的海草一样，一旦折断了，就再也不能开花了。人类，正好相反，他们有一个永远活着的灵魂，当肉体变为尘土时，灵魂会在明净的空气中上升，一直升到闪烁的星星那里。就像我们浮出水面看到人类的美景一样，他们也要升到那些神秘的、喜乐的地方，那个地方我们是永远到不了的。”
“我们为什么没有一个永生的灵魂呢?”小人鱼悲哀地问，“如果我能像人类那样有一个永生的灵魂，死后能进入天堂，我宁愿放弃我几百岁的生命，哪怕只能活一天呢……”
“你决不可以这样想，”老太后说，“我们这里的生活比上面的人类要美好幸福得多!”
“如果我死了，就变成了海上的泡沫，再也听不见海浪的歌声，也看不见美丽的花儿和红红的太阳了。难道我就没有办法得到一个永生的灵魂吗?”
“没有!”老太后说，“除非一个人爱上你，把你当作比他的父母还要重要的人，只有他的全部心思都在你的身上，他的全部爱情也只属于你一个人，他让牧师把右手放在你的手里，发誓对你永远忠诚，他的灵魂才能进入你的身体，这样你才可以分享人类的快乐。他会在保留自己的灵魂的同时，也给你一个灵魂。但是这种事情从来都没有的，我们这里认为美丽的东西——我们的鱼尾巴——陆地上的人们却认为是丑陋的，他们不会欣赏它，他们觉得必须长上两根笨拙的呆柱子——他们叫做腿的东西——才叫美呢!”
小人鱼叹了一口气，悲哀地看着自己的鱼尾巴。
“让我们高兴起来吧!”老太后说，“让我们在这有限的三百年的生命里尽情地寻欢作乐吧。这些日子已经足够用了，至于死后的事儿就别去管它了。今天晚上我们来开一个盛大的宫廷舞会吧!”
舞会的场面实在是壮观，是在陆地上从来没有看见过的。宽阔的舞场的墙壁和天花板都是用厚而透明的玻璃制成的。数以百计的巨大贝壳，有粉颜色的，有草绿色的，成排地站在两侧，它们里面闪烁着蓝色的火焰，穿透墙壁把大厅和外面的海水映得灿烂辉煌。一群又一群的大大小小的鱼儿向着玻璃墙游过来，有的鳞上泛着紫光，有的泛着金光和银光。在舞场的中央有一股巨大的水流，男人鱼和女人鱼们就在这激流上伴随着美妙的歌声翩翩起舞。那歌声是如此美妙，为陆地上的人闻所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