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集-回煞之期(译文赏析)

第56集-回煞之期(译文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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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亡魂回归故居的日子,按旧风俗所言,死者魂魄当随凶煞返回家中,因此房中的摆设要和生前一样,而且必须要将生前的旧衣物放于床上,鞋子放于床下,以待死者灵魂归来瞻顾。吴地人称此为“收眼光”,届时必请道士做法事,先招魂于床上,而后遣送归去,叫作“接眚”。按邗江的风俗,要在死者室内摆下酒菜,一家人都要离开,叫作“避眚”,因此,以往曾有人家因为“避眚”而家中遭窃的。

芸“避眚”这天,房东因同居一室,果然外出回避了,嘱咐我摆下酒菜也要远远躲开。我心中本是期望着借此见芸一面,便含糊应付了几句。然而同乡的张禹门却劝我道:“既然信邪,便容易撞邪,还是不要以身犯险了。”我说:“我之所以不回避,正是因为相信芸会回来啊!”张禹门忙说道:“回煞时触犯凶煞,不利于活人。夫人即使魂魄归来,与你已是阴阳有别,只怕你想见她却见不到什么,反而触犯了阴魂的禁忌。”张禹门此话虽然有理,怎奈我仍是痴心不改,逞强对他说道:“死生有命,你要是担心我,就在此陪伴我怎么样?”张禹门只得说道:“我只能在门外守着,你要是见到什么异常,叫我一声就是了。”

于是我点灯入室,见铺设宛如芸生前一样,而她的音容笑貌再不能见,不觉悲从中来,泪如泉涌。我担心泪眼模糊会看不见芸的魂魄,只得强忍着泪,睁眼坐在床边,静静等待。我轻抚芸留下的旧衣物,香味犹存,一时又肝肠寸断,恍恍惚惚要昏睡过去。这时转念又想,既然是在等芸回来,岂能睡着了呢?于是睁开眼睛,四下查看,只见桌上一对烛火荧荧闪着青绿色的光,火焰渐渐缩小如豆。我顿觉得毛骨悚然,遍体寒战,忙摩挲双手额头,再细细观看,烛火又渐渐明亮起来,火焰竟有一尺高,用纸裱糊的天花板几乎被点燃了。

我正在借着烛光环顾四周,火焰忽然又变得微弱如前了。此刻我心跳加速,浑身发抖,想要叫守在门外的人进来看看,可是转而又怕芸的魂魄太过柔弱,被阳气逼迫,所以小声地叫着芸的名字并默默祝祷,于是整个屋子都变得静悄悄的,什么都看不到了,接着烛光恢复正常,不再升起了。我出门把所见到的告诉张禹门,他佩服我胆子大,其实他不知道,我只是一时痴情啊!

芸去世以后,我想到北宋诗人林逋有“梅妻鹤子”的说法,就自号梅逸。暂且把芸的棺木浅葬在扬州西门外的金桂山,也就是俗称郝家宝塔的地方。我买了一块墓地,按照芸的遗言把她的棺木暂寄于此,带着她的灵牌回乡。我母亲也为芸的死感到悲伤。青君、逢森回到家中,伤心痛哭,为他们的母亲守孝。

启堂弟劝我说:“父亲的怒火还没有平息,兄长最好还是到扬州去,等到父亲回来时,我婉言劝解他,然后一定特地写信把你叫回。”

于是我拜别母亲,告别儿女,痛哭一场,又回到扬州,靠卖画度日。因此可以常常到芸娘墓前去哭一哭。我一人影单形只,非常凄凉,而且偶尔经过故居,更是触目伤心。重阳节时,芸娘坟墓相邻的墓冢上草木都枯黄了,只有她的坟墓上还是青草一片。守坟人说:“这是一块好墓地,所以地气很旺。”我暗暗对芸祝祷着说:“秋天已到,我还穿着单衣。你如果真的有灵,保佑我谋得一个职位,使我能度过残冬,等待家乡的消息。”

没过多久,扬州有个幕僚章驭庵先生要回浙江葬亲,请我帮他代理职位三个月,这样我才得以备下御寒的衣物。离开幕府后,友人张禹门叫我到他家去住。当时张禹门也无职可谋,度日艰难,他和我商量借钱,我就把我所挣的二十两银子全部借给了他,并对他说:“这本是准备留着护送亡妻的棺木回苏州的费用,一旦家乡有了消息,你再还给我就行了。”

这一年我就借住在张禹门家中度日,早晚占卜问卦,可是家乡音信遥遥无期。

妻子亡故后,沈复携牌位回乡,这基本上是依照芸的遗言,若真是如此,他的后半生应该也算是有安稳之所,可是世事难料,其弟启堂说,父亲的怒气还没消。这难免不让人觉得他的弟弟不想让其回家。再次离家,回到扬州卖画度日,也就是芸亡故之地。这样的陪伴虽然有点无奈,但也是一种深情。可是生活很现实,卖画度日所得有限,祈求妻子亡灵,却也恰好有朋友相帮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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