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凤凰—黄永玉评传》欣赏(11)】 文/张建永

【《火凤凰—黄永玉评传》欣赏(11)】 文/张建永

00:00
10:01
黄父和紫熙二叔商讨过黄永玉的未来。他们知道,部队很快就要打仗了,孩子不能老跟着部队跑。家乡回不去了。目前最好的出路,是跟紫熙二叔去集美找机会读书。这才是上策。孩子不懂事,也没想好。跟着部队其实很快乐。突然得到要去集美读书的消息,也觉得有意思。他甚至还天真地想要爸爸一起去。这肯定不可能。孩子跟着二叔去集美已经是个拖累了,哪能再去一个人?再说黄父也不知道今后怎么办,当下跟着部队走一步看一步吧。他们从师部弄了一辆车,黄父、紫熙、四满和黄永玉一起乘车赶到宣城。在这里照了一张照片作为留念。黄父和黄永玉绝没想到,这次离别,竟然会是他们父子一场生死之别!六年后的1942年,黄永玉十九岁时,他的父亲贫病交加,一个人孤独地死在沅陵青浪滩绞船站任上。场景十分悲苦。黄永玉母亲从几十里外一个叫乌宿的小镇赶来,赊了一具“小小白木棺材,草草就地埋了”(沈从文《一个传奇的本事》)。母亲杨光蕙仍旧带着几个孩子在乌宿教书。《无愁河的浪荡汉子》写到这一段时,一种无法准确概括的心情弥漫在黄永玉心头:有时伤痛的必然,像个轻松的偶然。一个大历史,一篇小历史,常常给小民众弄几笔率意的玩笑。唉!算了!算了!“佛告须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小民众做得到吗?痛不觉痛,伤不觉伤,离别不觉离别,欢聚不觉欢聚……我们是小民众,小心啊!佛啊!到了这步田地,“即见如来”又怎么样呢?这段哀痛之词 ,是黄永玉九十岁创作这部长篇小说,写到宣城离别之时的长痛,字里行间能够分明感觉到痛及骨髓的悲伤。
紫熙二叔带着黄永玉辗转杭州抵达上海。上海对小小的黄永玉来说是大大的大上海。到处都是摩天大楼。他试着抬头看有多高,脖子往后仰得痛,还差点倒下去。马路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各式小汽车满大街乱窜。各种招贴广告像贴膏药一样,贴满了建筑外立面。他们在上海见到了田真一姑父和一众亲人。住了几天,便和紫熙二叔乘荷兰轮船“芝巴德”号,经过两天两晚,抵达终点站厦门。这是一个和湖南,特别是和凤凰完全不同的滨海城市。其语言、风俗、气候,人们行为做事,吃穿用度,以及所有方方面面,和黄永玉原来的生命经验毫不相干,一切都得从头学起。黄永玉第一次见到大上海发出的那份感慨,将贯穿他的一生:大凡一种新东西来到眼前,都有点心虚,有点恨,有点对立,有点自危,混熟了,其实是好东西,用不着那么紧张的。新朋友也是这样,以为会随时扑上来,其实不会。(《无愁河上的浪荡汉子》八年,上卷)在厦门,他拜见了紫熙二叔家人,当然也是他家的亲戚,拜会了集美的老师,也结识了一些同学。黄永玉对一切都感到那么新鲜。同学拉着他去照相馆照了相,参观了学校一些设施。这些全是他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东西。一个叫陈嘉庚的富商,捐赠建起来的集美,是当时中国最好的教育场地。学校大部分老师都是见过世面,喝过洋墨水的精英。开口闭口都夹杂着洋文。学校的设备,堪称国内一流。学生中有很大部分是南洋华侨子弟,各种肤色应有尽有。未来的同学中,他交往了两个个性人品泾渭分明的朋友。一个叫长白。温文尔雅,单纯善良。他单纯善良到让黄永玉为他担心。黄永玉见他第一面不久,就玄想到长白这样的朋友如果落到凤凰,三下二除五,几下子就会被“灭”掉。到集美后,紫熙二叔就托长白帮黄永玉熟悉环境,帮办手续。另一个叫尤贤。是个十分古怪的人,看上去油皮涎脸,总让人不快,但他心地不坏,还出手大方,总是主动拿钱请朋友吃东西,特别优长之处是成绩特别好,会读书。这是黄永玉看重的。一天,长白有事,尤贤主动上门服务。他知道黄永玉要去拜访一位叫郭应麟的老师,便主动说带他去见郭老师。郭老师是集美美术馆馆长,法国国家美术学院毕业生,得过很多奖。不知道什么原因,上次长白带黄永玉在学校转悠的时候,和郭老师相遇,就那么随便一聊,郭老师就喜欢上了黄永玉,这次黄永玉算是应邀而来。尤贤带着黄永玉往美术馆去。到了美术馆门口,他问黄永玉带了“手信”没有。黄永玉问什么叫“手信”。尤贤装着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你这个乡巴佬,拜会老师怎么能不带“手信”呢?黄永玉也慌了神,问怎么办?尤贤摸着脑袋原地打转转。突然,灵光一现,主意来了!美术馆小花坛上不是栽满了玫瑰花吗?他二话不说,跳进花坛,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割下十几朵玫瑰花,然后在走廊上捡回一张白纸,三下两下就包好了。说这就是见到郭老师最好的“手信”。这一切发生得很突然,黄永玉没来得及细想,就被尤贤推着走到郭老师办公室门口。
以上内容来自专辑
用户评论

    还没有评论,快来发表第一个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