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树县解放前是个出蹦蹦戏艺人的地方。那时候,新立屯有个大车店,掌柜的姓赵,人们都叫他赵掌柜。赵掌柜为了迎合老板们的喜好,招揽顾客,特邀了县里出名的刘世德蹦蹦戏班儿。戏班里有唱上装的谷振铎,有唱下装的王和,王和的艺名叫王毛子。店房里明灯高挂,人来人往,热热闹闹。
这一天晚上,大雪纷纷扬扬,艺人们先吃完晚饭,有的开始化妆,有的帮忙在灶房烧火、洗碗、做饭、端盘子,伺候老板们。掌包的吃饱喝足后,撤下桌子。乐队打完“通”,谷振铎也化好了妆。戏已经点下来了,点的是《蓝桥》、《西厢》、《马寡妇开店》,都让谷振铎和王毛子唱。看戏的人们都坐好了,王毛子戴上丑帽儿,扎上腰包儿,端起蜡灯,刚想上场,就听房门“哐当”一声开了,“呼”地一阵寒风吹进店房,随风闯入一个怒气冲冲的警察。赵掌柜和领班的刘世德一看,原来是警察署的周警尉,两人吓得没笑硬挤笑,忙给他扫身上的雪,让座儿,点烟,献茶。周警尉屁股刚沾炕就申斥赵掌柜:“你开店唱蹦蹦戏是招贼入院儿!”又转脸冲刘世德骂道:“你们这伙儿下九流,警察署早就明文规定不准唱,你们不要脸,今晚没收锣鼓家伙儿!”赵掌柜一边叫灶房快炒菜烫酒,一边趁点烟的机会往周警尉手中塞钱。能说会道的几个掌包的也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赔笑劝说,介绍点的三出戏和演员演得如何如何好。周警尉三杯红高粱酒下肚后,阴沉沉的脸有点儿开晴。他沉思一会儿说:“给你们点儿面子,不没收锣鼓家伙儿。说容易也容易,得答应我三条:第一条,头一出让唱丑的就着剧情学驴叫;第二条,二出戏让唱丑的结合唱词学马拉套;第三条,三出戏得让唱丑的在唱中耳朵眼儿里插上点着的蜡烛,不准掉。这三条都做到,能把我和大伙儿逗乐了,就没事了。”刘世德急得直擦汗,谷振铎面有难色,待在一旁干着急。王毛子悄悄说:“有办法。”他对乐队说:“搭调,唱头出《蓝桥》。”他们俩就一唱一和地唱了起来。
当唱到“毛驴乱叫唤”时,王毛子打住了。艺人和观众都瞪大眼睛瞅他。只见王毛子深深吸口气,伸脖仰脸“咴嘎——咴嘎——”地摹拟毛驴叫起来,叫完还“嘚儿嘚儿”打响鼻儿。他这一叫,引逗得大车店槽头拴的毛驴和屯中的毛驴也此起彼伏地叫了起来。观众边笑边说:“学得像,学得像!”艺人瞅瞅周警尉,见他又笑又点头,心里也托点儿底。唱完《蓝桥》,王毛子点燃第二支蜡烛,用蜡托儿端起接唱《西厢》。当唱到“四方金印胸前挂,三杯御酒伴君王,两匹报马来回跑”时,王毛子突然打住了。他悄悄对谷振铎说:“你给我搭架子。”只见王毛子围着谷振铎跑起来,越跑越快。突然,他停住脚步,低头前俯身用力做马拉套状。几次用力没拉动,他在原地用一只脚刨地,不断“呼哧呼哧”喘粗气,“嘚儿嘚儿”连打响鼻儿。老板子们看得笑得前仰后合,连周警尉也鼓掌叫好。王毛子又装作马拉爬犁在道儿上飞跑。跑着跑着,爬犁挂树桩子上了。马怎么拉也拉不动,急得用前蹄刨地,又“嘚儿嘚儿”紧打响鼻儿。唱完这几句词儿,又是一阵掌声。
该唱第三出戏《马寡妇开店》了。当唱到“后店”头几句时,王毛子手中蜡灯里的蜡烛燃烧得也就剩二寸高了。当唱到“小佳人回到了……,秉上了灯烛”后,王毛子将正燃烧的一寸多长的蜡头儿插在耳朵眼里。蜡油滴落在王毛子脸上,眼看蜡烛的火苗要燎到他头发了。周警尉看到这儿,在灯影中悄悄推开店房门,冒雪溜走了。从此,周警尉三难王毛子成了蹦蹦戏艺人的一段趣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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