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沦落乞丐窝

第13章　沦落乞丐窝

    “季老，季老，你快过来，咱们这里怎么趴着个人，身上好多血，该不会……该不会是死人吧？”一个衣衫褴褛的瘦个子大声嚷嚷起来。

    被称为季老的老乞丐慢吞吞地挪了过来，抬起手上的拐杖敲了瘦个子一下，面上没有一丝慌乱。

    “六子，嚷嚷什么嚷嚷，不就是个人吗？就算是个死人，咱们死人还见得少吗？当初闹饥荒的时候，路上可是躺着不止一个。”

    季老侧过头去，白了瘦个子一眼，然后用脚踢了踢地上躺着的人。

    无痕皱了皱眉，恍恍惚惚间感觉一个尖锐的声音在嚷嚷着什么，再然后，腰间好像被人踢了几下。

    挣扎着睁开眼，无痕看到自己趴在一堆稻草上，周围突然就凑过来几个头发乱蓬蓬的脑袋，脸脏脏的，眼睛倒是个个都晶晶亮，很有精神的模样。

    无痕一个惊吓，下意识地就要爬起来往后退，却发现手脚根本没法运动，而且自己这一个身子微抬的动作就使得全身各处都传来了疼痛。

    “季老，没死，没死哎。”

    一个惊喜的声音突然从耳边炸开，无痕耳膜微微发疼，这个声音似乎就是刚才传到脑中的那个吵吵嚷嚷的声音。

    “这里……是哪里？”无痕眨了眨眼，通过这茅草屋子的破洞照射进来的独属于炎夏的炽热得阳光灼得他的眼睛微微发疼，当然，比起身上的这些疼痛，这当然算不了什么。

    “很明显，这里是乞丐窝。”

    随着这略有一些粗犷的嗓音响起，一个较为壮实的汉子将无痕慢慢地翻过身来，然后扶坐起来。

    乞丐窝？无痕打量一番周围的环境，自嘲地勾了下嘴角。自己如今就是一个废人，比乞丐还不如，还有什么资格嫌弃他们？

    “喂，我说，你怎么回事，怎么弄得啊？”

    是一开始听到的那个声音，大概是年龄小的关系吧，有些稚嫩，所以听上去有些尖细。无痕扭头去看出声的人，是一个瘦小个子，脸上很脏，辨不出男女。

    “不过是废了罢了。”无痕闭了下眼再睁开，眼睛里依旧波涛汹涌，却似乎比先前多染了分灰翳。

    “二子，去找郭大夫过来看看。”

    季老在另一边的稻草堆上坐下，瞥了眼躺在地上的无痕，冲着那个较为壮实的汉子说道。

    会有大夫来这里吗？无痕疑惑地再次打量一番四周的场景，心里满是疑惑。

    无痕后来才知道，当初季老曾经救了郭大夫一命，因此季老有点什么事，郭大夫基本上是有求必应的。

    一番检查之后，郭大夫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无痕的经脉都有所受损，然而却查不出受损的缘由，最后只能开了些外敷的膏药，嘱咐无痕多休息，稍微好点之后再适度地动动。当然，无痕是知道的，这一切都是因为蛊毒的影响。

    时间过得很快，渐渐得，无痕在这乞丐窝里待了有好一阵子了。自从那次蛊毒被箫声诱导着发作之后，大概过了小半个月的样子就消停了。剩下所做的只是等待着身体康复，但是损伤的经络也不会自己痊愈，对无痕的行动还是造成了很大的影响，虽然能勉强走动，但是却走不久，而且不能保持正常人那般正常的动作。

    落羽国的夏季炎热得令人烦躁，尤其是空气中那潮潮的感觉让人觉得胸口闷闷地，郁结的慌，即使是到了夏末依旧如此。

    无痕裹着一袭破衣，躺在一堆稻草之上。身上的伤口已然结痂，湿热的环境笼罩下，瘙痒难耐。

    “吃饭了。”

    随着一声粗哑的嗓音响起，一个脏馒头丢了过来。

    无痕拿起馒头，也不顾上面的脏污，开始咀嚼。

    一个月前，他还会犹豫半天，将那些粘着脏污的地方扯去。现在，蓬头垢面的他已然十足十的一个乞丐，只不过是一个未曾乞讨过的乞丐。

    也幸亏这个有着粗哑嗓音的老乞丐的照顾，无痕勉强可以度日。

    “你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吧？吃完这顿，接下来的吃的你得自己去弄了。老头子我自己都还不够吃，还得分出一半给你，真是。”老乞丐抱怨道。

    无痕微微一笑，这老乞丐对他是真好，虽然现在抱怨，但是这一个月一来一直尽心照顾着自己。若非这老乞丐，现在他已然曝尸街头了，记恨……

    想到记恨，无痕的眉眼低敛，含在嘴里的馒头干硬得再无法下咽。

    硬是忍着心中复杂到难说的滋味将馒头吃完，无痕起身随着季老往外走去。

    眼看着夏天就要过去，温度却似生了根一般不愿离去。无痕蹲坐在一处台阶之上，恰恰能挡住些灼热的阳光。

    人，来来去去，无痕做了好一番思想准备，颤悠悠地伸出拿碗的右手，声音如蚊子低鸣一般，“可怜可怜我，给点吃的吧。”

    “你在念叨什么，不好好要饭。”老乞丐蹭到无痕身边，用拐杖敲了他一下，“你现在不过是乞丐，给我忘掉以前，要是我们都像你这样要饭，早该饿死了。”

    “知道了。”无痕深吸口气，将蓬乱的头发扯了扯，挡住自己本就脏兮兮的脸，佝偻着脊背，拖着微跛的脚，向着刚巧经过这个角落的男人走去。

    “公子，行行好，给点吃的吧。”无痕凑到男人的身边，将破碗伸到男人的面前，左手试图去拽男人的衣服。

    “滚开！”男人一脚踢向无痕，眼里是浓浓的嫌恶。

    无痕被踢到了膝盖，一个不稳晃了一下跌倒在地上，蓬乱的头发遮去了他眼里的冷意。

    男人骂骂咧咧地离开了，无痕也在季老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吃我们这碗饭的，挨打挨骂都是少不了的，就算再气愤，都得忍住。歇会儿，缓过劲来就再去多试试，我不管你以前是什么身份，我只知道现在你和我们一样。”

    季老将无痕扶到一边坐下，拍了拍无痕的肩膀，轻声说道。

    无痕扭过头冲季老淡淡笑了笑，那丝冷意已然掩于眼底。当初就是不够忍耐，急迫地想要报仇，才会将自己再一次置入不可回复的境地，不过，如今这副模样，想报仇也难了吧？好累，真的好累，不如就这样下去吧，浑浑噩噩地过完这一生，比起一生背负着怨恨却迟迟不得解应该要好多了吧？

    无痕这一笑，看得季老一愣。最后季老什么也没说，再次拍了拍无痕的肩膀，拄着拐杖走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空终于暗了下来。无痕拖着跛了的双腿，一言不发地跟在季老的身后。一整天的乞讨，嗓子都有些发痒了，干燥得厉害，虽然被推开无数次，甚至有一次还被狠狠地踹了几脚，但总归算是有了一个开始，以一个乞丐的身份得到了能够填肚子的铜板。买了两个馒头，无痕将剩下的铜板交给了季老。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无痕大概了解了一些关于季老他们的事。季老在这条街上乞讨有好一些年头了，二子，三子，四子，五子，六子是他这些年来陆陆续续地收养过来了，起初这几个孩子身体都很弱，基本上都是靠季老一人乞讨养活的。也幸而有郭大夫在，这五个孩子才慢慢痊愈，渐渐地长成如今这般模样。

    二子就是那个较为健壮的男人，六子则是无痕一开始听到的那个声音的主人，也是五个人里年龄最小的，其他几个无痕只堪堪认了个脸，平时交集并不多。

    “怎么没有老大？”

    无痕曾经这么问过季老，换来的只是季老长时间的沉默。直到后来，无痕才知道季老有一个儿子叫季景林，只不过十七岁的时候死在了战场上，季老也因此散了家财终日混迹于这个简陋的地方以乞讨为生。

    “富贵如何，乞讨又如何？如今三国鼎立，战事迟早会再度爆发，既然如何都换不来安宁，如何选择不都是一样的结局。更何况，我已经没有了牵挂。”

    直到很久以后，无痕一直记得季老盘腿坐在草堆上，眼底压抑着浓郁的悲伤与思念的同时语气平淡地说出这些话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