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黑镜》5：斯诺登为什么从爱国者变为“叛国者”？（下周解读以色列与美国）

“美国政府真正做的事情，和他们告诉我的，完全不一样。”

关键词：中央情报局，国家安全局，联邦调查局 

今天我们接着聊《美国黑镜》。前面我们聊到，斯诺登一口气曝光这么多美国情报机构的绝密计划，有些计划甚至连美国国务卿这样的政府高官都不知道，斯诺登是如何接触到这些信息的呢？斯诺登爆料时，他还不到30岁，在美国情报机构只工作了7年，而且，7年中有5年他并不是美国情报机构的正式职员，而是以供应商员工的身份在情报机构工作，相当于“劳务派遣人员”，这样一种身份拿到的内部材料，真的可靠吗？

要回答这些问题，我们来快速梳理一下斯诺登的成长履历。斯诺登是军人家庭出身，外公和爸爸都是美国海岸警卫队的军官，妈妈也曾在美国国安局系统内工作，可谓根正苗红。但斯诺登本人不是当兵的料，他从小身体不好，高中就因为身体原因辍学了，后来读了个社区大学，相当于大专学历。2004年伊拉克战争打响后，他热血沸腾想要报效祖国，报名参加了陆军特种部队。结果在新兵训练的时候就摔成双腿骨折，不得不退出。总之，那时候的斯诺登看起来是个不折不扣的loser，干啥啥不行，难成气候。

但其实，斯诺登是个天才，智商高达155，超过了全球99.97%的人。他在社区大学没有学过任何计算机课程，完全通过自学，在19岁时就拿到了微软认证系统工程师证书和安全许可。在当时，拿到这样一张证书，简直可以横着走，被各大IT企业抢着要。

当陆军特种兵的梦想破灭之后，斯诺登只好老老实实找工作。2005年，22岁的斯诺登正式加入一家叫COMSO的小型IT公司。不过，上班第一天，他却拿着工牌，刷卡进入了位于弗吉尼亚州的中央情报局总部大楼——乔治·布什情报中心。这是怎么回事呢？

911事件之后，美国情报机构大幅扩张，雇员人数翻了好几倍。但美国政府也是有“编制”限制的，不能无限扩招，这边情报机构又亟需用人，怎么办呢？从供应商那里租借合同工。也就是，情报机构向供应商购买服务，供应商把自己的员工派遣到情报机构来工作。

斯诺登就是其中之一。而且严格来说，他是属于“二级派遣”，也就是，中央情报局把活儿派给一级承包商英国航天系统公司，英国航天系统公司把活儿派给二级承包商COMSO公司，COMSO公司派斯诺登来干活儿。斯诺登没在这两家公司上过一天班，他入职第一天起就一直在中情局总部上班。

在美国情报系统中，像他这样的劳务派遣工有多少呢？斯诺登的曝光材料中有一份美国政府的“黑预算”，也就是和公开预算不同的两本账，这份材料显示，2013年美国政府用在情报机构上的预算为526亿美元，包括10.7万名情报机构雇员的人力成本，其中1/5为劳务派遣员工。

在美国情报机构里，常见的情景是：办公室一屋子十几个人，分别来自十几个不同的公司，同时也是正式的公务员，大家在一个项目里做事。唯一的区别是，公务员是蓝色徽章，而派遣员工是绿色徽章。因为私营企业的工资要比政府高得多，很多人本来是公务员，佩蓝色徽章，但干着干着，突然就从蓝色徽章变成绿色徽章了，还是坐在原来的工位上，还是干同样的活儿，工资却翻倍了。

所以我们就可以理解，美国情报机构里面的派遣员工，并不只是干一些外围打杂的活儿，而是可能承担着涉密程度很高的工作。比如斯诺登所在的工作团队，就负责维护中央情报局的整个网络，包括弗吉尼亚州、华盛顿特区和马里兰州南部。斯诺登在访谈中说，他的访问权限“大得令人难以置信，甚至令人觉得荒谬”。

在中情局总部干了两年之后，斯诺登听说局里正在招聘精通计算机的专家去海外工作，他主动请缨，立马被批准。于是，斯诺登的工牌从绿色变成了蓝色，他成为中央情报局的正式雇员，对外则是以外交官身份，进入美国驻日内瓦大使馆工作。这段经历我们前面提到过，斯诺登当时的任务是为中情局设在欧洲的多个监听站做网络升级。

斯诺登说，正是这段时间的经历，让他的信仰开始受到冲击。比如，他亲眼目睹了一件事：中情局特工想要把一名银行家发展为自己的线人，于是故意设局灌醉他，让他自己开车回家。等银行家因为醉酒驾车被捕，中情局的人再假惺惺做好人把他捞出来，让银行家对他感恩戴德，从而顺利“收编”。这种做法让斯诺登感到不耻。

再加上亲眼看到美国政府在欧洲明目张胆地大搞监听，斯诺登说：“我开始认识到，我的政府，在这个世界上真正做的事情，和他们告诉我的，完全不一样。”

与此同时，斯诺登在中情局也惹上了麻烦。他因为一件小事和某个领导吵了起来，结果被领导在人事档案上打了差评，导致他在单位处处被穿小鞋。斯诺登哪受得了这个，直接辞职走人。从2005年开始，他作为劳务派遣人员在中情局总部工作了两年，后来“转正”成为中情局正式职员在日内瓦干了两年，到2009年辞职时，一共在中情局待了4年。

以斯诺登的能耐，他很快找到了份新工作，加入了著名的计算机公司戴尔。不过，他不是去戴尔公司的办公室上班，而是作为是劳务派遣人员，被戴尔派到美国国家安全局工作，一待就是3年。

前面我们已经反复提到美国国家安全局，它与中央情报局（CIA）、联邦调查局（FBI）并称为美国三大情报机构。其中，联邦调查局主要负责美国国内安全，中央情报局主要负责在海外搞间谍活动，美国国家安全局则专门负责拦截、收集、破译外国电磁信号，包括电话、电报、传真、卫星通信、网络通信等等。三大情报机构中，国家安全局的规模最大，不过也最神秘，在斯诺登揭秘之前大众很少听说过这个机构。国安局的英文缩写是NSA，被情报界人士戏称为“No Such Agency”也就是“查无此局”的意思。

斯诺登被派到日本的驻日美军司令部，国安局在那里设有情报站，用来监控和拦截环太平洋地区的通信。被拦截的信号经过处理后，会传到夏威夷基地，然后再传回美国本土。大概是因为工作出色，斯诺登随后又被派往夏威夷基地，担任那里的顶层系统管理员，拥有最高等级的安全许可资格。他有权终止、启动、更改根级别的计算进程，能够禁用、编辑或者擦除活动日志，可以使用U盘来复制和转移文件，等等。这些特权，为斯诺登获取绝密文件创造了条件。

比如，如果有国安局系统内的高官到访夏威夷基地，他登陆系统时，他的常用文件会复制到临时性的本地缓存里，而作为本地网络顶级管理员的斯诺登就可以看到文件。有一次美国国安局副局长布兰德到访夏威夷基地，斯诺登就是从他的本地缓存文件中发现了最高保密等级的“星风计划”。

更巧的是，那会儿夏威夷基地正在搞一个大工程，就是建一个一站式门户网站，把国安局、中情局、联邦调查局等13家情报机构获取的情报信息全部打通，情报人员只要一次登陆，输入检索词，就能看到所有情报机构找到的关于这个检索词的情报信息。这是一个大工程，各家情报机构每天都有大量新情报涌进来，这个一站式门户网站需要用到“爬虫”程序来自动更新索引、同步文件。

所谓“爬虫程序”，就是像蜘蛛一样在网络世界中四处“爬行”，搜寻新文件并抓取下来。比如谷歌就使用了自家设计的一款“爬虫”来为整个互联网进行编目。斯诺登深度参与了搭建一站式门户网站的工作，而且顺手牵羊，通过“爬虫”程序，批量下载了大量秘密文件。斯诺登说，他看到的文件越多，就越是发现这台国家监视机器正在暗中加速扩张、它庞大无形、它无处不在、它几近失控。

斯诺登说，我决定说出一切。我笃信某样东西，我愿意把我的生命投入烈火，燃为灰烬，落入尘土。2013年5月20日，他从夏威夷飞到香港，入住美丽华酒店。

故事讲到这里，就接近尾声了。如果是看电影的话，这里就是全剧终，然后屏幕上会打出几行字，告诉观众主角后来的结局。那么，斯诺登后来怎么样了呢？他逃离美丽华酒店后，本来的计划是从莫斯科转机到厄瓜多尔，但去往莫斯科的飞机上就被美国政府吊销了护照，他只好滞留莫斯科机场的过境区，一个多月之后才终于拿到了俄罗斯政府的临时庇护，获准进入俄罗斯。

在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轰动性新闻，玻利维亚总统拉莫莱斯在莫斯科参加完国际会议后，乘总统专机回国。结果，法国、意大利、葡萄牙、西班牙拒绝这家飞机从自己领空过境，总统专机只好迫降维也纳机场，奥地利警方登上飞机，里里外外查了个遍。原来，美国政府怀疑斯诺登藏在这架飞机上，没想到扑了个空。玻利维亚总统莫名受到这种奇耻大辱，也只能作罢，再次印证了“弱国无外交”这条真理。

斯诺登此后一直在俄罗斯生活。2014年10月，纪录片《第四公民》上映，这部片子的主要素材就是纪录片导演珀特阿斯在香港酒店对斯诺登的视频采访。影片获得第87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纪录片奖。同时，斯诺登女朋友也从美国来到俄罗斯，两人于2017年结婚，生了俩大胖小子。2019年，斯诺登出版了自传《永久记录》，登上亚马逊畅销书榜。2022年，普京亲自批准了斯诺登的入籍申请，斯诺登正式成为俄罗斯公民。

好，到这里，《美国黑镜》就为你解读完了。下期开始，我们将进入美国大选主题，第一本书是《以色列游说集团与美国对外政策》，我们下周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