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草木-采蕨

江南草木-采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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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蕨

阿黑成天上山,上山采蕨作酸菜。一人背了个背篓,头上一块花帕子,匆匆忙忙走到后山去。这几天蕨正发育得好,所就成天上山。

以上是沈从文《采蕨》一文的开头。“蕨正发育得好”的日子一般是在三月下旬到四月初。文因为蕨,演绎了一段情事,这是沈从文的手段。

蕨是情爱中介,可以追溯到先秦时代,《诗经召南·草虫》有言:“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见君子,忧心惙惙chuò。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悦。”采蕨是一种形式,内心满是希望见到君子。

君子亦然,采蕨只是嘴上的事,说说而已,说给人家听的。植物而成情事中介,蕨也充满了诗意。

蕨是可以疗饥救荒的,明周王朱橚sù是朱元璋的儿子,朱元璋曾说:“少有饥寒,恐其不知民之饥寒;少shào服劳事,恐其不知民之勤苦也。皇考、皇妣凶年取食,取草之可茹者,杂米以炊,艰采蕨难困苦,何敢忘也!”朱橚sù由此写了《救荒本草》。蕨也被列入其中:“蕨‘生山野中。……采苗叶,炸熟,水浸淘净,油盐调食’。”既可疗饥又长于山野,蕨又被隐士旅人所青睐。唐朝诗人郑谷有这样的诗句:“溪莺喧午寝,山蕨止春饥。”诗写得很工整,然而,在饥荒的日子里,仅有诗意是远远不够的。当年,周武王灭商平天下,亡国之室以为耻,不受周王的谷物,伯夷、叔齐二位亡国王子,便隐入一座名叫首阳山的大山深处,以采食薇、蕨为生,最后还是饿死在首阳山。后来李白为此写下诗句:

“有耳莫洗颍川水,有口莫食首阳蕨。”

不是饥荒年代,采蕨还是有诗意的。

采蕨有讲究,朝阳山坡上阳光充沛,土质松软,生长的蕨菜不但来势早,嫩而且粗壮。雨后放晴也是采蕨的好时机,从泥土里冒出来的卷曲的新芽,散发着亮光。在一本画册上看到过一幅题为“蕨”的油画,成片的蕨覆盖着整个画面,蕨芽茁壮。画家在画旁写了一段话:“一到春天……蕨苗就拳拳地长出来了,齐

崭崭地排着,一片连着一片,还真是好看,便想画它。”

蕨菜在春风下生长着,嫩芽从温暖、湿润的泥土底下钻出,“拳拳地长出来”,形象而生动,采蕨便也是在采撷着光,蕨似乎成了春天的象征和符号,并有《诗经》在春光底下传唱,充满了诗意。

在春天的阳光下,诗意的事情往往又容易与情事发生联系。沈从文的《采蕨》诗意盎然,每个字都充满着春光,男女两位主人,采蕨是快活的。“知阿黑所在,牛也不必顾,赶过来,到了阿黑身边,人就快活了。”采蕨的快活明显不在采蕨本身。采蕨的意义远远大于采蕨本身。

蕨菜本身只是一种野菜而已。如果不是为了疗饥,只是作为野菜,其实蕨菜味道还是很不错的,在南方春天的餐桌上还是很受人欢迎的。

蕨菜炒雪里蕻 hóng,是春天里南方餐桌上的一道家常菜。先将鲜蕨在沸水中焯一下,去去涩味。腌过的雪里蕻,切碎,后与蕨菜一起在旺火中爆炒,放入咸肉片,喜欢吃辣的可以放些许辣椒末,出锅前放入蒜叶,我还喜欢稍放点酱油,增加一点厚重的味道。

蕨菜烹调的方法很多。我最喜欢将切成段的鲜蕨直接倒入热锅中爆炒,就清炒,不过水,也不需要佐入雪里蕻。雪里蕻的一个主要作用也是为了去涩,但涩味其实便是野菜本味。就好比吃羊肉,吃的就是这个膻味。清炒的蕨菜,滑嫩,微涩并略有点清爽的苦味,是山野本味,这就是野菜的味道。明朝诗人罗永恭在一首诗中写过蕨菜的味道:

堆盘炊熟紫玛瑙,入口嚼碎明琉璃。

溶溶漾漾甘如饴,但觉馁腹回春熙。

我觉得写得有些夸张,诗意多了一些。

蕨菜的诗意,还是在采蕨。《诗经》中的疏朗几笔,写尽了采蕨的诗意,沈从文的《采蕨》,同样会传诵久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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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 亲,您好,你的专辑录制很不错,声音也非常动听,方便互相回关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