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河南来的农机手,在这个夏天穿过了黄河南北多省。他们说,沿途收割的多是家庭承包的小块田地,很少有人提供食宿。但在北京平原地区,大块农田集中连片,多由村集体或专业合作社打理,机收效率更高,而且当地往往会给他们提供一个落脚的地儿。
有五年时间,来自河南兰考县的农机手老翟,从河南逐麦千里,穿过山东、河北,历时一个月,最终在北京顺义、密云割完上千亩麦子后,再开着收割机返家。
6月18日凌晨五点,老翟离开密云区河南寨镇,他和另外七位农机手在此已经割了三天麦子。五千亩集中连片的麦田,颗粒归仓。几乎与此同时,几个东北小伙子驾驶的播种机,将夏玉米种下。
老麦农歇刀,外来麦客帮忙
我国南北跨度大,麦子成熟期从南到北逐渐推迟。于是,一些会操作联合收割机的农机手,开着收割机四处流动割麦子。这些农机手,农忙时节,四海为家,被人们称为“麦客”。
“八山一水一分田”的京郊密云,离城区几公里是河南寨镇,这里地势缓和、土地平坦,自古便是种粮的地方。在田的东边,有处山包被称为“黍谷山”。山下,有一处五千亩集中连片的农田。
这片农田主要地块位于平头村。平头村是人口约2000人的京郊大村,这几年村里道路得以优化,柏油路四通八达。青年人几乎都去城区工作了,在麦收时节,老农民坐在家门口摇扇子看着远处机器轰鸣。只有寥寥几户人家,还保留在门口晒麦穗的习惯。
“大部分人家,麦子直接收完就卖了。”现年59岁的平头村干部李润福,黝黑高大,戴着宽边帽子,穿白衬衫,从6月15日村里麦田收割首日,他就在地头协调现场十来台机械。
李润福几年前还是农机手,也能驾驶机器割麦子。后来发现自己身手不如以前敏捷,在一米多高的收割机驾驶舱,爬上爬下,有些吃力,索性就歇刀了。他们村在2015年成立了一支由十几个本村人组成的农机服务队,但这些年来,农机手们年龄越来越大。现在,农机服务队成员的年龄,多半都超60岁了,有两个农机手将近70岁。
约在2019年,平头村开始向外省市借调麦客。他们联系到常年转场的农机手老翟。老翟又引荐了同乡的一位农机手。这样,平头村就有了两个“外援”,再加上本村的农机手,足以让平头村在半周时间完成夏收。
收完小麦,此后便是种玉米。平头村的夏种环节,请了顺义区的一家农机合作社来帮忙。这家农机合作社开来大约十台播种机,但驾驶播种机的人,却很少是北京本地人,多来自黑龙江鹤岗市。这些鹤岗农机手,在麦浪翻滚中,从北往南,随夏种时间全国转场。
“最痛快是跟北京乡亲喝啤酒”
今年53岁的老翟,做了22年麦客了。他和妻子,每年五月初,就到河南南阳割麦子,割完南阳的,再割荥阳、开封的,转而再去山东地界,路过梁山县、阳谷县、冠县,再从河北邯郸到石家庄、保定。这时候已将近六月中旬,他们再连夜赶路,到达北京顺义、密云。
他们夫妻分工明确,老翟只管开车和割麦子,妻子全程负责后勤和财务。他们每到一地,妻子负责联系麦农,并和对方谈好价钱。老翟找加油站、修理厂,负责管护好车辆。大多时候,他们的客户都是散户,不包吃住。到了晚上,他们就找一个不碍事的空地儿,用热水泡碗方便面,放俩鸡蛋,吃完就睡觉。
平头村的田地,在2015年便实现了由村集体统一管理、统一播种、统一收获。每户农民只需向村集体交200元钱每亩的管护费,农田日常的田间管理、种子化肥等,都由村集体承包了。而地里粮食的收入,都归农户所有。
也因为此,平头村是由村集体出面请麦客帮忙。李润福说,麦客在平头村的食宿,都由村里管。今年6月15日凌晨两点,老翟就到了平头村,在平头村村委会给安排的房子里,休息到凌晨五点,随后就下田作业。
“收粮食就跟行军打仗似的,得抢时间。得趁着晴天,赶紧收割完。一下雨,粮就糟了。”老翟今年开来的收割机,是台新买不久的机器,常规作业效率可达每小时十多亩。他在密云割了三天麦子,每天作业面积都在百亩以上。“这里地块规整,更加好割。”他说。
到了晚上,平头村人给这些外地麦客送来吃食,有盖饭和啤酒。老翟很高兴,“干了一天活,喝啤酒最解乏最痛快。”他说,北京老乡比较热情,送完饭后,会一块聊会儿天,这五年来,每年都聚这几天,大家都是很熟的朋友了。
一场麦收,多个工种配合
6月17日,是平头村麦收的最后一天。烈日当空,地头马路停着一辆货车,上面装了35吨复合肥。几个头发花白的工人,正将40公斤一袋的复合肥,卸在地头上。负责复合肥转运的商家张先生说,这些是产自江苏的海藻肥,作为有机肥料,可以用于底肥,为土壤增加养分。
除了肥料商家带来的机械外,还有玉米播种机、行走式喷灌机、厢式货车在田间作业。68岁的平头村党支部书记李海忠说,再过些日子,村集体将全部采用农业无人机,对几千亩地进行喷洒作业。
联合收割机卷动着麦穗,金色的麦浪,轰鸣的机器,车尾扬起的麦茬碎在空中飘荡,驶过的地方留下齐整的麦茬。随后,八名来自北京市、密云区两级农业部门工作人员,戴着草帽,拎着透明塑料袋去麦地里捡麦穗。
“我们这是在测算机损率。”一位来自密云区农业部门的工作人员介绍,机损率是联合收割机各部分损失籽粒质量占应收籽粒总质量的百分比。具体的测算方法是,在刚完成麦收的田地里,农业部门工作人员随机选取多个占地约2平方米大小的取样区,收集各取样区域内的籽粒和穗头,再通过称量后,根据特定公式计算出取样区的损失率。
等到测算机损率的工作人员离开田地,播种机便轰隆隆地开过来了。今年35岁的鹤岗人魏永发,是播种机操作手。他说,播种机安装了北斗智能监测终端及辅助驾驶系统,操作手可通过人机交互界面精准控制每亩的播种量,只需提前按照田块情况规划好路线,机器就能自动匀速行驶,完成高效率和高精度的播种作业。
“原来人用镰刀割,再能干的人,恐怕一天都割不了三亩地。但现在,我们只需要七八个农机手,三天就割完了五千亩地。”李润福解释原因说,以前是碎田,各家小麦标准不一,而现在由村里统一选种、耕种、管理、收割,质量产量都有了保障。
在河南寨镇政府看来,这五千亩麦田不仅能助力粮食安全,还是景观和科普基地。近年来,河南寨镇打造了“麦香”系列品牌,通过成功举办“麦香微马”麦田马拉松文化节,打通了从麦田知识科普到平头面粉营销的渠道。
“未来,我们还将在落实耕地保护的基础上,做好‘麦田+’文章,大力发展露营经济、星空经济、研学旅游等新业态,创新‘农文体旅’融合发展新模式,形成区域发展‘增长极’,实现农业增值、农民增收、农村增美的良好局面。”密云区河南寨镇镇长张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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