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期咱们聊了什么是地峡,并且为大家介绍了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著名的地峡:苏伊士地峡,今天,小艾继续为大家介绍咱们邻居家的一个地峡——克拉地峡。
克拉地峡(Isthmus of Kra)是位于泰国南部地区春蓬府和拉侬府境内的一段狭长地带,最窄处约56公里,最高海拔仅75米,它北接中南半岛,南连马来半岛,东临泰国湾,西濒安达曼海。
克拉地峡在古代就曾是繁忙的东西方贸易要道。早在公元4世纪阿拉伯人开拓马六甲海峡航线之前,东西方的海上交流通常会在克拉地峡一带进行陆地中转。之所以在印度洋和太平洋之间会长期存在这种“海-陆-海”的中转模式,主要因素在于“风”。在主要依靠风力航行的古典时期,定期定向在印度洋和太平洋刮起的季风是航行者的主要动力来源。问题在于,在克拉地峡之南存在一条风平浪静的“赤道无风带”(即赤道附近南北纬5°之间的区域)。都是海洋,为什么这一带会没有风呢?主要是因为这一地带平均气温高,且温度水平分布均匀,在这种情况下,气流主要是做上下垂直作用,因此,航海者在水面所能感受到的风速就十分微弱了。而克拉地峡正好在北纬5°左右,也就是说,再往南就不能指望借助风力航行了。而马六甲海峡全部在北纬5°至赤道这个区间内,若从马六甲海峡绕行,帆船必须依靠更多的人力辅助航行。正因如此,克拉地峡路线所具备的时间和成本上的优势充分体现了它在当时的巨大交通价值。这也使得大马来半岛中部的扶南古国成为马来半岛-南洋群岛地区最初的文明之地。来自印度的移民在此建立了最初的国家,并向南北两端进行文明扩散。
直到公元4世纪后,随着航海技术的发展以及东西方商品流通量的增加,马六甲海峡的优势开始显现出来了。两种竞争关系一直持续到公元7世纪。在此之后,马六甲海峡开始全面垄断东西方的大宗贸易。19世纪中后期,随着苏伊士运河的贯通,从欧洲到东方的航路大大缩短,来往马六甲的船只骤然增多。
当马六甲海峡依靠黄金航线日进斗金时,许多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两个问题:“是否能找到比马六甲海峡更短的航道?”“是否可以建设一个取代新加坡的港口?”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们打开了世界地图,在看到泰国的那一刻。答案呼之欲出,如果能凿通海峡北方的克拉地峡,那么中东到东亚的航线将至少缩短1000公里,时间将节约1-3天,运河两端的泰国将取代新加坡,成为亚洲最重要的物资中转站。
克拉地峡的最窄处仅56公里,以人类的技术,在19世纪就有机会完成这项工程,然而近两个世纪过去了,克拉地峡运河项目,依旧毫无起色。泰国为何不把这棵梦中的“摇钱树”变为现实?背后的逻辑,远比想象的复杂。
史上最“怀才不遇”的地峡
早在17世纪,暹罗(泰国旧名)国王纳莱就有开凿“克拉地峡运河”的构想,让泰国成为和新加坡一样的航运中心国家,不过以当时的科技条件,想打通这里势必需要数万甚至数十万人夜以继日的手工作业,技术的限制和贫弱的国力只能让这个设想作罢。
而第一个将这一宏伟的规划真正公之于众的是泰国国王拉玛五世,他登基的第二年1869年,苏伊士运河通航,而沟通大西洋与太平洋的巴拿马运河,也于1880年破土动工。热衷于学习欧美,以达到富国强兵目的的拉玛五世,提出雄心勃勃的克拉运河计划,并为其取了一个响亮的名号“东方巴拿马”。国际社会对克拉运河也非常感兴趣,比如盘踞在泰国周边的两大殖民宗主国英国与法国,但由于当时马六甲海峡被英国人控制,于是英国人思来想去,比起自己无法完全控制的泰国,继续建设新加坡殖民地,不仅能让自己稳定地获得更多的收益,而且也能更方便地与控制印尼的荷兰进行殖民竞争。最后派英国东印度公司考察一圈后,以“地形复杂开凿费用太高”为由放弃。
而盘踞在泰国另一侧、占踞着其东面老挝、越南、柬埔寨的法国则对克拉运河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法国人想的是开凿一条能够绕开马六甲海峡的新航道,以免受到老冤家英国人钳制。同时,法国人还打着另一个算盘,就是借着运河瓜分泰国。由于历史原因,克拉地峡一直以来就是泰国宗教与民族的天然分界线,地峡北面是以信仰佛教的泰族为主,南面则是信仰印度教的马来族,而当时的泰国,西面的缅甸和南面的马来西亚是英国殖民地,东面是法国殖民地,整个东南亚只有泰国靠着拉玛五世的纵横捭阖成为唯一还独立的国家。于是法国人想把克拉运河变成第二个“苏伊士”运河,通过控制运河进而分裂泰国、控制泰国。然而拉玛五世最终考虑到泰国国内的经济、政治困境和周边地缘政治因素,加上看穿法国人心思的英国加以阻挠,克拉地峡再次失去开凿运河的机会。
二战时期,日本横扫东南亚,开凿克拉运河的构想又一次被提出,不过这一次是换成了日本人,更有日本学者将这个项目称之为“日本在亚洲的苏伊士运河”。但构想提出没多久,日本就迅速战败,克拉运河又一次还没规划就结束了。
随着泰国政权在战后趋于稳定,以及超长待机的拉玛九世上线。在稳定统治了泰国近三十年后,这位在泰国历史上拥有巨大能量的实权君主,开始考虑通过兴建一项伟大的工程,来奠定自己在泰国历史上的地位,于是,克拉地峡运河,自然而然地走进了他的视野。
第一个让拉玛九世心动的投资者是日本人。时间来到七十年代,随着中东石油的大规模开采,以及彼时日韩经济的崛起,马六甲海峡已变成世界上最繁忙的水道,而当时马六甲海峡的头号客户日本,也希望能借由克拉运河的开凿减少日本进口石油的开销。然而当拉玛九世翻开历史,这让人心动的Offer让他感到的只有不寒而栗。
历史上所有能平稳运行的运河都是只服务于单一国家的运河,那些造成国际航线变动的运河,为所在国带来的多半都是灾难,前有冒着亡国风险而收回苏伊士运河的埃及,后有更加惨烈的巴拿马运河造成了哥伦比亚的分裂,这些血淋淋的教训震惊了拉玛九世。热情的投资者日本虽然当时看上去人畜无害,但回顾二战时期的日本,那么在运河开通后巨大利益的驱使下,不仅日本可能翻脸不认人,其背后的美国,也有可能在运河修建完成后趁机介入,复刻其策动巴拿马独立的行动。
另外,随着二战后民族主义的持续高涨,以及南面马来人为主的马来西亚独立建国,克拉地峡以南各省日益增强的独立趋势也加重了拉玛九世的担忧。最终拉玛九世在权衡利弊后,拒绝了日本人的建议。
然而三十年后,途经马六甲海峡的石油运输量已经占到东亚原油进口的75%,全球1/4的石油贸易都要途经这条毗邻泰国的黄金水道,坐拥这棵摇钱树的新加坡,人均GDP已从1960年的四倍于泰国,增长至十倍于泰国,就连给新加坡打下手的马来西亚,经济水平也远超泰国。看着新马两家凭借运河飞黄腾达,古稀之年的拉玛九世又一次将目光放到了克拉地峡之上。
于是,2004年泰国传奇总理他信提出开凿克拉运河的主张,希望用这条运河改善周边的基础设施,并且在周遭打造一个围绕着该运河的专属经济发展特区,让当地百姓的生活质量获得质的飞跃。到了2006年前后,克拉运河纸面上的前期准备工作已经就绪了,可就在实际工程即将开始之际,一直主张施行该计划的泰国总理他信却意外下台了。
主张者下台,计划自然就再度流产了,还是等到2011年他信的妹妹英拉上台之后,该计划才重新回到了大众的视野之中。由于有了哥哥前期的各种准备,英拉上手的非常快,她直接就越过了纸面上的问题,开始向全球募集资金。然而,仍未解决的泰国内部宗教、民族和不稳定的政治环境,以及外部持续动荡的国际政治因素,导致十几年过去了,克拉地峡运河计划至今依然毫无眉目,这个几经启动却从未实施的克拉地峡,不知还要经历几度“怀才不遇”的春秋才能“一展抱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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