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国英看到相片,吃了一惊,这张相片,似乎在哪里看到过她,那绝不是何小姐!现在怎么变成何小姐的相了呢?那张相片,穿的是花柳条的褂子,套了紧身的坎肩,短裙子,长袜统,这完全是个极普通的女学生装束,何小姐是不肯这样装扮的。哦!是了,这是刘德柱如夫人的相片,在刘德柱家检查东西的时候,不是检查到了这样一张相片吗?这张相片,不知道与何家有什么关系,何太太却李代桃僵地把这张相片来抵数,这可有些奇怪了。于是拿了相片在手,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在许多地方看来,这固然与何丽娜的相貌差不多,可是她那娇小的身材,似乎比何小姐还要活泼。刘德柱这个蠢材,对于这样一个可爱的女子,竟是把她逼得成神经病了。后来派人到医院里去打听,只说刘太太走了,至于走了以后,是向哪里去了,却不知道,于今倒可以把她找来看看。她果然是个无主的落花,不妨把爱何丽娜的情,移到她身上去,我就是这样办。假使那个沈凤喜,她能和我合作,我一定香花供养,尽量灌输她的知识,陶养她的体质,然后带了她出入交际场合,让他们看看,除了何小姐外,我能不能找个漂亮的夫人?他心里如此想着的时候,一手拿了相片注视着,一手伸了一个指头不住地在桌面上画着圈圈,最后紧紧地捏了拳头,抖了两下;捏了拳头,凭空捶了两下,咬了牙道:“我决计把你弄了来,让大家看看。”他如此想着,当天就派人四处去打听沈凤喜的下落。
到了次日,他手下一个副官却把沈三玄带了来和他相见。沈国英听说刘太太的叔父到了,却不能不给一点儿面子,因之就到客厅里来接见。及至副官带了进来,只见一个蜡人似的汉子,头上戴了膏药片似的瓜皮小帽,身上一件灰布棉袍,除了无数的油渍和脏点,还大大小小有许多烧痕,这种人会做刘将军的叔泰山,令人有些不肯信。正如此犹豫着的时候,沈三玄在门槛外抢进来一步,身子蹲着,垂了一只右手,就向沈国英请了一个安。沈国英是个崭新的军人,对于这种腐败的礼节,却是有些看不惯,心里先有三分不高兴。可是他又转念一想,假使这个刘太太家里人身份太高了,又岂能让我拿来做个泄气的东西!唯其是让自己可以随便指挥,这才要利用她家里面的人格低。如此一转念,便向三玄点了个头。三玄站起来笑道:“刚才吴副官到小人家里去,问我那侄女的下落。唉!不瞒统制说,她疯了,现在疯人院里。”沈国英道:“我也听见说她有神经病的,但是在医院里不久就出来了。”三玄道:“她出来了,后来又疯了,我们全家闹得不安,没有法子,只好又把她送到疯人院里去。”说着,在身上掏出一张相片,双手颤巍巍地送到沈国英面前,笑道:“你瞧,这是疯人院里给她照的一张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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