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审美观和审美规律:青蛙和飞鸟美学?

5.8 审美观和审美规律:青蛙和飞鸟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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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每个人都有审美观,那么什么是审美观?通常的回答就是,审美观其实就是我们认为的美是什么以及什么是美,这就是我们前面讲的本体论美学要回答的问题,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也就是都有自己的审美观。按照本体论美学的观点,这个答案就是审美对象的客观性质,一方面是美的性质,另一方面也是审美对象的性质,这两件事情在我们的认识里得到了统一,这就是我们的审美观。


其实即使从本体论美学到了认识论的美学,又到了现代美学、后现代美学,各种美学理论和美学实践,多多少少都在不同程度上反映的是各种审美观。

因此我们前面讲了那么多美学理论,就说明有各种各样的审美观,不同人的审美观可以很不同,而且同一个人的审美观也会发生变化,这就说明“美是什么”和“什么是美”都是伪问题。


但是毕竟我们都有审美观,所以把审美观简单地等同于我们认为的美是什么以及什么是美,显然是有问题的。


那么到底什么是审美观?其实在更深层次上审美观指的是审美者应用审美规律所产生的结果,也就是审美的后果。我们前面也讲过,根据鲍姆加登建立的美学这个学科,审美规律实际上指的是美的判断条件,美的判断条件指的是主观对客观的判断,有主观的因素在里面,但又是主观对某一个客观的审美对象做了一个判断,判断的结果我们或者认为它美或者认为它丑。所以更加全面的说,审美规律就是当审美对象满足什么条件的时候,我们的价值观使我们判断出来它是否美。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就需要回答下面这五个问题,我称为五大审美问题:


第一,我们的大脑如何审美?很显然,美与不美,都是我们的大脑判断出来的,那么是大脑的什么地方做的判断?判断的结果在大脑里面产生了什么影响?不同类型的审美在大脑里产生什么影响?


第二,美的判断条件是否存在,是否唯一?很多人都说不存在美的判断条件。你凭什么断定它不存在?你搜寻了所有的可能性了吗?或者说有什么更深层次的规律说明这个东西不存在吗?你只能说你找来找去没找到,但是没找到不表明没有。可能真的没有,可能只有一个判断条件,也可能有多个判断条件,这些都是可能的,我们在做研究之前是不知道的。这是存在性问题。


第三,如果美的判断条件存在,如何去发现它?当然如果美的判断条件是唯一的,发现一个就成了。如果有多个,你发现一个还不成,你还得接着去发现。那么如何去发现?这是方法论问题。


第四,美的判断条件到底是什么?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们对审美规律的认识就算是进了一大步,至少回答了我们是怎么判断某个审美对象美或者不美的。但是这仍然不够,因为我们还得刨根问底,否则就只能停留在经验的层面,而不是做完整的科学研究。


第五,为什么美的判断条件是这样的?最后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们对审美规律的认识才算是比较深刻了,既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


我们这时候如果回顾一下我们以前讲过的那一大堆美学理论,就会发现没有一个美学理论回答了上面这些问题,而且大部分美学理论的出发点都不是试图回答这些问题,实际上这些问题以前甚至都没有被系统和完整地提出过。


科学的美学的任务就是回答这些问题。从这个角度讲,我们虽然讲了那么多美学理论,还没有真的讲科学的美学理论,即使以前有些美学家声称是用了科学的方法研究美学,有些美学家号称自己的美学就是科学主义美学。然而,在我看来,这些美学和科学的关系真的不大。


有些朋友可能就问了,这怎么可能呢?美学研究都进行了2500多年了,科学革命之间也有400多年了,最重要的审美的科学问题竟然还没有提出来?张老师太看不起那些大哲学家、大美学家了吧!


还真不是看不起那些大哲学家、大美学家,我其实特别崇拜他们,否则也不会花功夫在业余时间去学习他们的理论。我认为这五大审美问题以前没有被系统和完整地提出过的原因,其实和科学的发展有密切联系。咱们前面讲过科学方法的三次飞跃,实际上也只是在现代,科学方法才系统的形成,科学方法开始系统地应用到其他领域也是很现代的事情,还没有系统地应用到传统上属于哲学的美学研究就一点都不奇怪,毕竟科学和哲学早就分道扬镳了。


为了进一步理解审美观和审美规律的关系,我们下面讲一个有趣的演讲,从这个演讲出发我们聊一下飞鸟和青蛙的美学,然后大家就明白以发现审美规律为任务的科学的美学,和以发现审美观为任务的传统美学之间的关系。


这个有趣的演讲就是《鸟和青蛙》(Birds and Frogs),是非常著名的理论物理学家戴森(Freeman Dyson,1947-2020)应邀为美国数学会爱因斯坦讲座起草的一篇演讲稿。这是一个很著名的演讲,他讲的是飞鸟和青蛙的数学,当然我们也可以推广为飞鸟和青蛙的物理学、飞鸟和青蛙的科学、飞鸟和青蛙的美学,等等。


他说有些科学家是鸟,其他的是青蛙。当然鸟很少,青蛙是比较多的。鸟是什么?他说鸟翱翔在高高的天空,俯瞰延伸至遥远地平线的广袤的科学远景,就是站得非常高,看得特别远。作为飞鸟的科学家们喜欢那些统一我们思想并将不同领域的诸多问题整合起来的概念。


有些人就特别喜欢干这个事情,很显然像牛顿、爱因斯坦、杨振宁这些我们熟知的非常大的科学家都是这一类的。这一类的科学家,就喜欢把不同的思想、不同的概念,这些可能都是以前别人已经发现过的,把这些整合起来进一步地提升,变成更普遍的规律,变成更普遍的概念。


青蛙显然是在下面。他说青蛙是什么呢,青蛙生活在天空下的泥土里面,只看到周围生长的花草,看的范围很小,就周围这一小片。作为青蛙的科学家们乐于探索特定问题的细节,把一件事看得非常细。


鸟在上面飞,不能带个哈勃望远镜在天上飞,所以鸟看得并不是很细。但是青蛙就把它周围看得非常清楚,就对它周围的环境非常了解,一次只解决一个问题。


戴森说鸟和青蛙都是需要的。青蛙科学家告诉我们特定问题的答案,飞鸟科学家再把这些答案统一整合起来。


我在前面讲过,我说我一开始的理想是做飞鸟科学家,后来没有成功,就愉快地做了青蛙科学家,虽然还有一点飞鸟科学家的梦想,有时候也还试图做一点飞鸟科学家的事情。


我们也可以把戴森的分类应用到美学上。美学如果作为科学的话,我们就有飞鸟美学和青蛙美学。所以有些美学家是鸟,其他美学家就是青蛙。鸟也是翱翔在高高的天空,俯瞰延伸至遥远地平线的广袤的美学远景,看的是普遍的事情,看的是很远的地方,喜欢那些统一我们思想并将不同种类的诸多的美整合起来的美学概念、美学理论。


我们前面讲了各种各样的美,各种各样的审美观,那么这些美、这些审美观是从哪里来的呢?


是青蛙美学家告诉我们的,是他们乐于发现美的具体的例子,举的例子非常多,各个领域各个方面,不同人的视角,所看到的各种各样的美,每次只关注一种美,比如真为美、对称美,等等。


他们看到这些例子确实是美的,他们的感觉没错,他们确实看到了美,于是他们就总结归纳出来了各种审美观,也就是他们的审美理论。所以以往绝大多数美学家都是青蛙美学家。这是很显然的,我们通过证伪的方式已经知道了,他们对这种问题的理解、他们的美学理论只是适用于这一件事情,或者范围稍微大一点,但是肯定不适用于所有的情况。他们做的事情,写的大量的美学著作,就是试图理解美的各种例子,每一个例子的美都给你举出来,告诉你他们怎么觉得这个例子、那个例子美。


绝大多数美学家或者说我们前面讲过的几乎所有的美学家都是做了这样的事情,以至于让我们眼花缭乱,觉得这些美学理论很多都没有什么关系,不像科学理论那样递进发展,而是发散性的发展,有时候还来来回回,而且很多美学理论之间都是相互冲突的。


其实这很容易理解,因为他们是青蛙美学家,这个青蛙美学家研究的、关注的是这件事情,另外一个青蛙美学家研究和关注的是另外一件事情,或者今天关注研究是这种情况,明天研究的情况就变化了。他们研究和关注的事情不同、范围也不同,所以得到的结论就很可能不同。


简单的来讲,青蛙美学家研究和发现的是各种审美观,发现了各种看起来很不一样、甚至相互矛盾的审美观,发现了因人、因地、因时都会不同、都会变好的审美观。


这些各种看起来不同的审美观,甚至相互矛盾的审美观之间到底在哪些地方有共性?这些共性是否就是美的判断条件?这些青蛙美学家基本上没有关注这个问题。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寻找美的判断条件,也就是发现审美规律,这是科学美学家的任务,也是飞鸟美学家的任务。


虽然我做飞鸟科学家不是太成功,没有什么太好的飞鸟科学理论可以讲,也许是我没有机会专注某一方面的科学理论很多年。但是我觉得我做飞鸟美学研究还算是不错,40多年就专注一个问题,而且是几乎不受干扰地关注一个问题,算是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我在后面会简单地介绍一下,这里先留着这个悬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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