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动员委员会

120 动员委员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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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一

  郭松们在汾河沿岸积极地活动着,很快地在一些村子里建立起秘密抗日政权和村自卫队,同时还发展了一些党员。为了保守行动的秘密,他们夜行晓住,忽而东忽而西,行踪无定。吓得那些村维持会的当事人都躲藏了,又换上了当初干过牺盟会的人出来主事。曾经猖獗一时的土匪,被他们捉了几伙,经过教育,又放出来晓喻其他的土匪,不久以后,有的自动把枪交来洗手不干了,有的也销声匿迹了。

  这时,纵队部在南面带着其他支队,配合一部分八路军的老部队,早已把文水、汾阳一带平川的工作开展起来了。东山上的八路军也从榆次、太谷的边山活动到了汾河东岸。高永强和周本廷带着队伍在晋祠、清源之间又连着破了几次公路,打了两次埋伏,截获了敌人不少的物资,整个晋中平川沸腾起来了。敌人暂时只顾南进,少数守备部队和伪军龟缩在据点里,集中力量维护铁路、公路交通线已觉难于应付,更没力量出来骚扰了。人们看了看这形势,谁也不愿再继续受敌人的搜刮,于是一村首倡,各村响应,几天之内,汾河岸上一大片地区都取消了维持会。

  郭松和大家研究了这情况,觉得当前的局面急应迅速掌握起来,仅靠现在工作组这样逐村逐村去开展工作,固然踏实稳当,但进度太慢,声势太小,不能掌握整个局面。便决定利用动员委员会的名义,召开各村代表大会,先布置各村普遍成立动员委员会,安定下社会秩序,然后在这基础上,再建立区村政权。

  为了会议的安全,开会的地点选择了一个离敌人据点较远的在太原、清源、徐沟三县交界处的村庄。在开会的前一天晚上,连夜发出鸡毛信,沿村转送通知,以防敌人过早发觉。郭松又给高永强、周本廷写了信,要山上的队伍分头进到敌人各个据点附近担任警戒。

  开会这天,人们从上午就陆陆续续地来,到了中午,共来了一百多人。工作组分了工,随来随招待,进行谈话,问讯情况。根据陈达平的登记,多数村庄都来了人,连城边和敌据点附近有的村庄也派了人来。其中有不少是过去牺盟会的村会负责人,也有的是村公所的书记或小学教员,还有的是维持会的人。这些人有的是出于抗日热情,巴不得山上的队伍赶快下来领导大家抗日,一接到通知,就兴高采烈地来了,有的则是摸不清底细,又不敢不派人来,也有的是被掌权的地主们派来探听虚实的。

  在村边大庙改建的一所学校里,人们吃了一顿事先准备好的烧饼稀饭,下午便在一个大教室里正式开会。

  陈达平宣布开会,郭松便开始了讲话,他先讲了日本帝国主义灭亡中国的企图,日寇汉奸烧杀奸淫种种暴行,中华民族面临着亡国灭种的惨祸。接着讲了蒋介石、阎锡山实行的消极抗战的反动政策,在敌人进攻之下,狼狈败退,溃兵到处洗劫,造成人民的莫大灾难。又讲了共产党的抗日主张,只有在共产党领导下,人民自己组织起来,武装起来,才是唯一出路。他号召各村利用溃兵遗弃的武器,很快组成保卫家乡的自卫队。他又讲了共产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要各阶级各阶层都动员起来,实行全面抗战,要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实行合理负担,废除过去不分穷富一律摊派的不合理作法;要坚决肃清汉奸卖国贼,反对维持。过去的维持会要清理账目,反对贪污。一切汉奸、土匪,只要改过从新,既往不咎。这次会议成立县的动员委员会,会后各村立即成立村的动员委员会,领导群众抗日,保卫家乡。

  郭松讲完,陈达平提出选举县动员委员会主任。有几个人异口同声提出郭松,立即全体一致举手表决通过。会议开到傍晚才散。

  这次会虽然来的人成份复杂不纯,但影响很大,会后很快各村都成立了动员委员会。有的村子不等工作组去,就自动组织起自卫队,清算了村款贪污,但也有的只表而应付一下,把维持会名目取消了,改成动员委员会,还是原来的人在办事。但一些地主士绅,都有所收敛,不得不按合理负担出粮出款。

  过了几天,又以县动员委员会的名义召开了士绅座谈会。因为有的士绅年纪大,行动不便,再加他们胆小,顾虑多,便就近就地分片召开,宣传了共产党统一战线政策,号召大家团结一致,有力出力,有钱出钱,共同对敌。

  工作很快开展起来,抗日的怒潮象燎原的大火迅速地延烧起来了。

  这天半夜,郭松们刚宿在一个小村里,西堰村的书记杨文锦跟踪找来了。他跟着带哨的班长一走进门,便“咕嘟咕嘟”喝了半瓢凉水,然后抹了抹嘴说:“可找到你们了,我跑到了河那边,听说你们又过到这边,人们谁也不告诉个准地点,摸了半夜才摸到了这里。”

  郭松奇怪地问道:“你跑来有什么事吗?”

  那书记咽了两口唾沫象表白功劳似的说:“上次主任叫我给杨守业捎话,第二天我就进了城,我把你的话原封都对他说了,叫他赶快放出高大庆。他听了立刻翻了脸,说我私通八路,队伍来了为什么不送情报。这老东西真是翻脸不认人,当下把我关在班房里,直到昨天才把我放出来。他叫我把这封信亲自送给咱们队伍上的陈先生。”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封信双手递给了郭松。

  郭松拆开来一看,里面装着两封信,第一封是给陈达平的,上面写道:

  达平夫君:

  自你走后,家里一切平安,勿念。现在战乱已过,日本皇军在此施行王道乐土,家家安居乐业,景况已大非昔比。惟每一念及你孤身在外,颠沛流离,即悬念不释。中国军队早已一败涂地,共党乃乌合之众,更难成事。你当初一念之差,误入歧途,想你早已追悔无及。为今之计,只有及早弃暗投明,以保身家性命之安全。今有旧友杨君洪文愿鼎力相助,前#一概不究,皇军还将重用。倘再执迷不悟,不但你贻误终身,全家老小亦将陷于危境。吉凶祸福,在此一举,望你当机立断,早日归来团聚。切切至盼!

  妻瑞贞手书

  郭松又看第二封,是高大庆写给高永强、高世俊弟兄俩的,也是同样的内容。他赶忙把信折起来握在手里,问那书记道:“杨守业还给你说了些什么?”

  那书记眼睛眨了眨说:“他什么也没说,只叫我送这封信,他说有要紧事情,一定要送到,如果送不到,他还不答应。”

  郭松又问道:“最近城里有些什么情况?”

  书记说:“我在班房里什么也不知道,一出班房我就跑出来了。”

  郭松点了点头说:“好,你今天就在这里休息吧,等明天我们出发的时候你再走。在这里你不要乱跑,也不要乱说。”一面又安顿带哨的班长说:“把他带到班里,好好招呼他。叫你们大队长立刻到这里来。”

  带哨的班长答应一声,领着那书记走了。

  一会儿世俊来了。郭松说:‘西堰村那个书记你们要好好看着他,不准他乱活动。”

  世俊问道:“他来有什么事?”

  郭松正要告他,蓝蓉、凝芳和陈达平刚在外面作完工作回来了。郭松考虑了一下,先问陈达平说:“你下来以后打听到家里的消息没有?”

  陈达平苦笑着说:“这些天没遇见城里的人,我估计她们也许在城里。”

  郭松又问道:“大嫂子自己会写信吗?”

  陈达平被问得奇怪起来,摇摇头说:“她倒是认得几个字,写不通信。”

  郭松掏出那两封信来说:“你们看这是什么人写的!”

  陈达平接过信,大家好奇地围着他。他低声地念起来,还没念完,他便气恼地把信一摔说:“这是假的!”
世俊说:“我爹就写不了信。”

  凝芳说:“这大概是杨洪文们捣的鬼。”

  蓝蓉气愤地说:“太卑鄙无耻了!送信的人还在吗?给他回一封信,痛痛地骂他们一顿。”

  郭松笑了笑说:“也可以,这也算是礼尚往来。”

  陈达平说:“对,你们编词,我写。”

  于是陈达平拿起笔,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凑起来了。

  信写完大家都睡觉了,郭松却心里沉重得睡不着。这些天他一直为营救高大庆的事情费着思索,他不仅顾念着高永强弟兄的父子之情,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这是敌人的阴谋,不粉碎这个阴谋,将使敌人更加猖狂,许多家属都将受到危害。而现在敌人居然又算计到陈达平身上。从来信的情况看,陈达平的妻子很可能已经被捕了。虽然他完全相信陈达平和高家弟兄是不会动摇的,但队伍上的骨干,大部是本地人,如果敌人广泛地采用起这种手段,对部队的巩固将是一个严重的威胁。他觉得敌人这种政治上的诱降比军事进攻还要毒辣,必须坚决粉碎。而目前的关键问题是营救这两个家属。他曾不止一次地考虑着各种办法:去攻城显然是冒险,违反了游击战争的原则,而且也未必能攻得下;通过其他方法去营救,暂时还没有条件。而这样拖延着,万一这两个家属被害,即使他们坚贞不屈,但对部队、对群众将发生什么样的影响呢?想到这里,他不禁心情焦躁起来。

  陈达平同样也没有睡着,他写了那封痛骂杨守业父子的信,心里的气愤稍为消散了一些,但一个阴影却笼罩在他心头。他在见了那封信最初的顷刻,便意识到瑞贞已经遭到了不幸,等到冷静下来,越想越肯定了这个猜想。于是久已不多想的母亲、妻子、孩子的影象,都一齐在脑子里浮动起来,他担心着家里的衣食无着,他担心着瑞贞要受到敌人的残害,一种难以忍受的痛苦使他的心紧缩起来,他几乎要流出眼泪。但一想到那封信,他立刻又愤怒起来,显然这是敌人的诡计,想用这种手段瓦解他的意志,骗他回去自投罗网。他咬着牙,心一狠,觉得事情已是无可避免的了,纵然有天大的不幸,也只能挺起胸膛来承受了。他觉得这不是一个人、一个家庭的命运,这是整个国家民族的命运,于是他的悲愤还渐扩展开来,心里象点燃了一团烈火,恨不得立刻拿上枪去冲锋陷阵。他不由猛力地舒了一口气。

  郭松轻声问道:“还没睡着吗?”

  陈达平声音沙哑地说:“想不到这些家伙们使出这种手段,简直是对我的莫大侮辱!”

  郭松说:“这是一场严重的斗争,敌人已经对我们摆开了政治攻势。”

  睡在里屋的蓝蓉忽然接了话:“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想法也捉他们几个人,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郭松咬着牙沉重地回答说:“对的。”虽然他也曾经反复地思考,否定过这个办法,但现在却的确是唯一的办法了。他不觉默默地沉思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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