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宏观经济专家田云：新质生产力是“乘法”而非“加法”|九派访谈

通合科技是国内领先的充电桩及电动汽车车载电源生产企业。一季度，该公司位于西安的西北总部产值达2800万元。图为近日工人在装配新能源充电桩充电模块。来源：新华社

随着新质生产力成为全国的热点话题，全要素生产率的核心作用也受到广泛关注。如何从全要素生产率提升的角度理解新质生产力？如何看待科技创新和新劳动者对激发全要素生产率的积极意义？全要素带来的质的改变对于现实经济和地方经济的发展有哪些启示？华智研究院副院长，前国家发改委中国宏观经济学会信息处处长田云分享了他的认识。

九派评论：为什么说新质生产力以全要素生产率大幅提升为核心标志？如何解读全要素生产率的核心作用？

田云：全要素生产率是一个经济学概念，主要是衡量在整个生产活动中，除去劳动力、资本、土地三要素外，其他因素，比如技术进步、组织创新、规模效应等因素所带来的产出增长水平。

全要素生产率的大幅提升，意味着我们可以用同样的劳动、土地和资本投入，在技术创新尤其是颠覆性技术创新引领下，通过构建新的生产组织方式、新的流通模式、打造全新的消费形态，实现更高效率的产出水平和更高质量的供给水平，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从而推动“中国式”现代化建设的不断前进。

九派评论：各种要素的组合有何新的变化？

田云：新质生产力所强调的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路径不同于传统的全要素生产率提升，它将数据作为先进生产力的重要构成要素，并强调数据在构建全新的生产、分配、流通、消费和投资再生产的全链条经济循环系统当中所发挥的重要作用已经远远超过传统的劳动力、资本和土地三要素。

正因如此，已有经济实证的案例表明了通过新质生产力改造后的经济循环子系统，在产出效率和产品质量的提升上已经不再是过去的单个要素提升的简单加总，而是呈现出一种各个环节优化甚至价值链延伸后经济规模和市场效率倍增的整体效果。

比较具有典型代表性的就是随着移动互联网技术的发展，在大数据和云计算等技术支撑下兴起的网约车行业。它不但打破了过去传统出租车行业的行政垄断，通过引入市场竞争机制释放了更多出行者不同层次的通行需求，而且促进了汽车行业的增长，尤其对新能源车的普及起到了重大的推动作用，还新增了近600万个工作岗位，为缓解社会新增就业压力做出了贡献。

在合肥市瑶海区的中国网谷，一家电子科技公司的员工在智慧显示屏生产线上作业。来源：新华社

九派评论：在全要素组合的“乘法”中，科技这一角色有何转变？

田云：不断推动科技创新尤其是自主知识产权的科技创新是发展新质生产力的坚实基础。如果没有科技创新作为支撑，将数据应用转化为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就是无本之木。

传统的工业化大生产中对于数据要素重要性的认识和应用都远不如今天以“智能制造”和“绿色制造”为代表的新型工业化生产中的地位高，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那个时代的信息技术发展远不如今天。2024年中国政府工作报告提出了要“深化大数据、人工智能等研发应用，开展‘人工智能＋’行动，打造具有国际竞争力的数字产业集群”，也是因为今天中国在信息技术的发展上已经具备一定的国际竞争力，我们已经拥有了一批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人工智能技术企业，可以更自主地将人工智能的服务推进到整个经济循环系统当中。

正是因为如此，中国也在改变过去传统工业品生产和出口大国的地位，逐步向以高新技术产品生产和出口为主的工业化强国迈进。随着中国科技制度改革的进一步深化，中国作为全球工业品门类最齐全、规模最大的第一大工业国将为各种新技术的全新应用提供广阔的空间和光明的前景。

九派评论：科技和创新对新劳动者提出了新的要求。怎样才能跨越创新型人才能力养成和集成的鸿沟，激发全要素生产率的增长潜能？

田云：科技创新离不开创新型人才的培养和引进，中国要在科技创新中不断缩小与发达国家的差距，就必须在人才培养和引进体系上进行重大改革创新。

一是在学前和初等教育阶段适度开放，引入其他国家不同的教育模式，相互交流借鉴，允许公平竞争，改变过去我们过于偏重的填鸭式教学模式。

二是在中高等教育和职业教育阶段加大开放力度，尤其是理工科和部分社会科学领域，允许多种教学模式和人才培养模式竞争。

三是构建终身学习的全社会人才培养体系，实现教育系统、培训机构、政府部门、企事业单位之间人才的良性循环。

四是弘扬科学家精神和企业家精神，打造鼓励创新的社会环境和激励机制，让科学家和企业家成为新质生产力发展的领军者。

一辆自动驾驶车行驶在北京大兴国际机场到亦庄的自动驾驶线路上。来源：新华社

九派评论：全要素生产率是衡量经济增长质量的核心指标，在现实经济和地方经济发展中，这一点是如何具体体现的？

田云：新质生产力的不断发展必然带来全要素生产率的不断提升，要判断其效果不但要从供给侧的效率，比如单位劳动力、单位土地和单位资本投入产出效率来衡量，更要关注新质生产力发展所带来的人民生活水平——包括幸福感受程度——的不断提升。随着未来人工智能在全社会各领域应用水平的不断提升，只要一个地方的居民生活水平和公共治理水平不断提升，不再像过去一样是以过多的资源和能源消耗，过度的有害物质排放为代价，都应该视为新质生产力发展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