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树林》鲜然

黑树林

鲜然

1

手持花枝的妖精

指给我看黑树林。因为黑树林

爱上了妖的山川与河流

激荡之后的千树万树

一个被月净身的夜

2

道声晚安，就离开了那些树

我相信妖精是存在的

就在树干上的疤痕中

在树梢，在叶芽

在每一个掉头而去的双肩上

3

双肩上，曾有过妖的气息

那是雨夜之伞，一个小小的善举

软心孩子终究是有许多不忍的

不忍见妹子忧伤，不忍花朵经风

草儿经霜，不忍坡上石头滚落谷底

……

尘世乱了章法

妖精只能认下自己的伤害

4

伤害从伸出手的那一刻开始

妖伸出手，我便看见了我的劫数

一片密林，落叶铺地

刀藏在鞘中，锋利、冰冷

妖收回双手，秋天又到了

所有的叶子，回到树下

5

树下，还有那些接过的吻

落果中的秘语，得亲自来尝

除了妖，我没有别的树

妖精就是黑树林，也是穿过它的光

上一次留下的雾，还在窗外

6

当窗外的狗娃花再开

我不再害怕刮大风的夜

坡上的柠条丛中，有我的看顾

有亲爱的妖精。每个孤单时刻

那些花儿草儿的时光，细碎绵密

7

是绵密就要降临吧

是树之根最先把同类寻到的吧

当鸟儿穿过树林，妖精就在树上坐着

当妖精展示他的黑树林

月就在中天

张嘴，说不出想说的那个词

8

那个词一如黑夜。从白天开始

从树林里的苔藓开始

只准许绿着的苛责，湿哒哒的

当眼睛里流出的泪水太多

告别便节省了。此后行程

变得不再重要

9

不再重要的还有手上的活计

那些所谓的词来语去的应答

一切都无从改变，物还是物

人还是人，妖还是妖

黑树林还是黑树林

再拥挤的树也会相互克制，留有空白

而人并不能，人会挤轧

10

时光在挤轧中过去。河冰封于岸

一再重复老路，会让劳累来得更快

在人的位置上忍受他人

在妖的位置上忍受谁

黑树林边，谁正向夕阳鞠躬

指给人看黑树林的，是手持花枝的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