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民生题材小说《信与爱》
——欧阳如一
第九十四章:看病难
江山的母亲没让董姊妹陪他们去医院,她在吉林能调度的朋友很多,这次来接他们的是吉林市老干部局即将退休的关局长。
“关局,您亲自开车?我们会不会影响您的工作?”江山把母亲扶进汽车后排座,问。
关局长说:“服务尤姨就是我的工作。”
江山问母亲:“妈,您是老干部吗?享受局长亲自接您的待遇?”
母亲说:“我抗日战争没扛过枪……”咳嗽起来。
江山接着说:“我妈说她抗日战争没扛过枪,解放战争没负过伤,抗美援朝没跨过江。”
关局长说:“尤姨十五岁当兵,也是老革命了。”
江山说:“以我妈的级别不归您管,太谢谢您了。”
汽车走上江南大桥,初冬时节是松花江水最浅的时候。
江山说:“关局,原来市区只有这一座桥,日本人修的,石墩混凝土跨,双车道和人行道,桥面上走的都是人和马车,很少有汽车。”
关局长说:“这您也知道?上游是小丰满,东北最大的水电站,东北的工业基础是日本人给打下的。”
在疫情爆发之前中国经济已经出现了问题,最主要的是房地产开发过热,中美贸易战失利和金融乱象,美国最大的帮凶不是欧盟而是日本,江山说:“东北人对日本人有很复杂的民族情绪,比我妈大的一辈都经历过满洲国,都受过日式教育,好多人都念着日本的好,因为日本对关里关外采取得是‘三光’和扶持两种不同政策;我妈那一辈以前的人都经历过八年抗战,后来定为十四年,中国在对日作战中遭受了巨大的民族牺牲,每个中国人都铭记在心;改革开放以后东北的学校最先开设了日语课,特别是吉辽二省,在日本留学和打工的人最多,这是第二次赴日高潮;第一次赴日高潮是洋务运动时期,日本为中国培养了大批政治精英,孙中山、黄兴、周恩来、李大钊、陈独秀、蒋介石、汪精卫、鲁迅都留过日。好多人不知道中国当代的经济崛起受美国和日本的帮助最大,日本虽然没给中国战争赔款可对中国的各种捐赠很多,可现在反美和反日就成了一种‘政治正确’。”
关局长说:“尤姨,您两个儿子都这么有思想。”
江山母亲说:“反正我不忘国耻。”
江山说:“我们不能把前辈日本人犯的罪算在当代日本人身上。”
关局长说:“砸日本车、捣乱日本在华的投资项目总不应该。”
车到市立医院。
母亲让江山带她去X光科找了一个副主任,说:“小明,这是你大哥江山,你跟赖主任打过招呼吗?。”
小明正叼着一支烟,黑漆漆房间也乌烟瘴气,医院让抽烟吗? 他抱怨江山说:“大哥,尤姨病成这样了你才出现?不知道还以为她没儿没女呢。”
母亲的所有病痛都找小明,难怪他有怨言,这让江山很尴尬,母亲替儿子辩解道:“他们俩一个在英国,一个在北京,是我不让他们回来的。”
小明说:“尤姨,您的片子我看了,感觉不太好。但还得做了切片才能确定,可您岁数大了,他们不敢做,我已经跟赖主任 说了,您可直接找她,提我就行了。”
母亲瞅瞅关局长,说:“别看我在医院工作了三十多年,最怕上医院,没熟人门都摸不着。”
关局长说:“吉林的买卖现在只剩下医院了,比超市都热闹。”
母亲就谢过小明让江山去挂了号,和关局长坐电梯上了楼。
赖主任应当下午一点上班,她来时已经是下午两点,从她走路的姿态上看换个地方以为她是退役的模特,江山已经在挂号处和走廊里看过她的简介,毕业于白求恩医科大学,又在北京的大医院进过修,是副教授级的医生,江山就上去说明了情况,赖主任说:“小明主任为什么不带你们上来?”
原来打电话、写条子、亲自带人过来和事先做过场外沟通不一样,这家医院生生把自己办成了政府,母亲就叫了一声:“儿子。”她已经预备了一个一千块的红包放在江山手里。江山说:“我妈是转业军人能优先吗?”
赖主任说:“你们等我叫你。”
看病的人不多,江山让母亲在椅子上坐,和关局长站着说话。
“关局,我妈让我给赖主任一个红包,您认为有必要吗?”
“不必吧?可我们这边是人情社会,有关系找关系,没关系就千方百计搞关系。这既好也不好,好就好在凡事都能通融,不好就不好在该给你办的事也会拖着不办,你在北京可能不兴这个,可在我们吉林都司空见惯了。”
江山认为人情社会有百害而无一利,问:“您在老干部局管哪一级的干部?他们是怎么看病的?”
“我们管副县处级及以上退休干部,我们有定点的医院,单位经常组织体检,有的还设了家庭病房。”
江山不知道国内的医疗分多少个等级,只知道有一位只有眼珠子会动的老干部在ICU病房住了四年,花了单位两千多万,够给两百个癌症患者治疗的,他顶多是个副省级,副国级就不可想象了,保护他们就是保证国家安全。以母亲的级别看病能报销80%,江山只买了医疗保险,没得过病也就不知道怎么报销;可广大城市低保人口和农民连50%都报不上,一遇花钱很多的重大疾病就只能等死。中国在医疗方面的投入巨大,一部分肥了无良医生、一部分是高价而又无效的治疗,一部分给了数量庞大的离休官员,摊在平头百姓的身上就所剩不无几了。
这三个人等着赖主任,只见她迈着模特步在走廊走了好几个来回,突然想起对他们说:“患者家属,我这就给你们开单子做心电图和验血,等北京的专家给你们做切片。”已经是下午四点,化验室可能会关门,江山就只能拽着母亲跑。
傍晚,他们三个坐车原路返回,关局长说:“一共才五六个患者,赖主任一直在打电话,要不咱们早就看完了。”
江山听到了赖主任的电话,全在办事儿——人家找她或她找人家,每个找她的人她都会面露难色,不是说医院忙就是说对方的病情重,总之在要人情,在吉林这个穷地方有很多身价千万的医生,医院领导更是大老板。
“关局,明天您不用来了,我和我儿子打车去。”
关局长说:“也好,我明儿有事儿。
这娘俩回到家,江山问:“妈,您是怎么认识关局长的?”
母亲说:“市委卫生所的谢姨和他是朋友,没这么好的一个人,咱家的装修他亲自带人干,给咱们省了不少钱,要是指望你们哥俩,我早就不在人世了。”
看来还得入乡随俗,为给母亲看病江山也想找找他在吉林的朋友。
以上内容来自专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