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有个发小叫王强,超级爱显摆。
他家有钱,他爸爸是村里的会计,他爸爸经常给他5毛钱,他就去买糖豆。
然后他和我显摆,咬在嘴里嘎嘣嘎嘣的。
我这个人嫉妒心特别强。
于是,我管妈妈要5块钱,我也要买糖豆。
我妈妈是村里的麦台职工,就是在大集体给公家晒麦子。
一个月也挣不了几个钱,但妈妈还是挤出5块钱给我,然后我就去买糖豆。
然后,我把一大捧糖豆塞在嘴里,给王强气哭了。
省城念上中专,我和王强一个学校,不是一个专业。
很多男生都有女朋友,王强也有。
我发现王强腰间别着一个数字传呼机,天天下楼回电话。
然后,我也要有个传呼机,于是我给妈妈写信,要买一个汉字传呼机。
一周后,我收到了汇款单。
然后,我把传呼机别在腰间,还特意把衬衫塞进了裤子里,特意把传呼机露出来。
可是没人给我打传呼,于是我花一块钱,雇电话亭的老太太给定期我打传呼。
中午食堂吃饭的时候给我打,那样女生会看到。
后来,我妈在省城给我买了房。
王强家没钱,女朋友和他分了,他就回老家发展了。
听说,他没车,没楼房,和农村爸妈住一起。
一次过年回家,我特意去他家找他玩。
其实,我小时候的那种嫉妒心,还是没有放下。
如今,他对象没了,省城的资源也没了,我看他还和我比啥。
过年,他家满满一屋子人。
王强看见我进院子,出来迎接我,他丝毫没有了当年的锐气:糖豆,传呼机,女朋友……
为了避免他尴尬,我把他叫出来,我俩蹲在院子唠嗑。
可能是太久没在一起的缘故,没啥共同话题,你一言,我一语。
然后,屋里窜出个老太太,喊王强吃饭,是王强奶奶。
王强奶奶一把把我拽进去,说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说实话,我是最打怵和村子人接触的,尤其是在城里呆了这么多年。
每次回来,村里人都问我挣多少,买房了吗,媳妇挣多少,买车库了吗。
虽然我很打怵,但是依旧不能掩盖,我要和王强暗暗显摆的底火。
我要报仇,他压制我太多年了。
于是,我迅速脑补一下:车子,房子,媳妇,媳妇工作,年薪……我的各方便都比他强。
一进屋,三大桌子,小孩子一桌,大人一桌,老头老太太一桌。
然后,他家亲戚热乎招呼我。
很意外,几乎没人问我的隐私,就是问我父母身体可好。
然后,王强奶奶裹着小脚,过来给我端了一碗饺子汤:原汤化原食,年轻人多喝点饺子汤对身体好。
我赶紧站起来,谢谢奶奶。
总之,桌子上还算好,我没有露怯。
发小爸爸说,你在省城有房有车,工作也不错,咱村子就你发展的好,不像王强没正事。
我假装客套,其实心里暗爽,终于这些年出了一口恶气。
然后,我用余光扫了一下,感觉王强第一次脸红。
出门,王强送我,王强奶奶小时候也看过我,也跟着出来了。
出来奶奶握着我的手,说常回来耍,说不定我哪天就进棺材了。
我说,奶奶外面太冷,赶紧进屋吧。
后来,王强在省城打工,过年回家。
打电话问我,过年用不用给家里捎东西,然后王强突然打住:奥,对不起……
我说,没事,你买的啥。
他说买的核桃。
我说,你家老太太岁数大了,能咬动吗。
他说不是给妈妈买的。
我说,那就是奶奶喽。
王强说,不是给奶奶吃的,是给太奶奶吃的。
那天晚上,我很早就上床睡了。
媳妇问我,世界杯快演了,你不是最爱看C罗吗。
那天晚上,我一夜未眠。
还记得,王强当年买糖豆,回家挨个给他爷爷奶奶分。
上学,传呼机响了,他下楼给家打电话,说他妈妈想他了。
处的第一个女朋友,他赶紧领回家。
我那时候还问,你怎么这么着急。他没回答。
我想起了,王强奶奶的那句话,常回来啊,说不定哪天我进棺材了。
王强那次过年回家给我打电话,问用不用给家里捎东西。
那天晚上,我默默的掉眼泪,哭了一宿!
我……我家没人了,我捎给谁!
我想起了,王强奶奶给我端饺子汤,炕上躺着一个老太太,吼着发小奶奶:你这孩子,人家来,你给人家喝饺子汤!
我想起了,发小奶奶送我出门,老太太裹着小脚进屋,一边走一边喊:娘,我饿了,下炕,再给我包点韭菜鸡蛋馅儿饺子!
我觉得,发小奶奶的这句话,才是人世间最了不起的“炫富”。
搬来我的小板凳平淡无味,淡如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