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噬嗑卦——严明刑法

噬嗑卦是第二十一卦，严明刑法。在观卦观察民情、教化百姓之后，讲怎样用法度治理百姓，这两卦是一文一武、恩威并施，两种手段一起用。

噬嗑卦的卦辞：

噬嗑，亨，利用狱。

噬嗑卦是亨通的，适合对罪犯施用刑狱。“狱”字左边是反犬旁，中间一个“言”，右边又一个“犬”，《说文解字》说“狱”是两边两条狗守住中间的“言”，狗之“言”就是狗的叫声，也就是两只狗守住并发出叫声，体现了一种震慑力。所以“狱”有监狱的意思，另外还有一个意思是打官司，噬嗑卦就是讲怎么治理监狱、严明法度、打好官司，是一种公平公正的手段。

《彖传》的解释：

彖曰：颐中有物，曰噬嗑。噬嗑而亨，刚柔分，动而明，雷电合而章，柔得中而上行，虽不当位，利用狱也。

“颐中有物，曰噬嗑”：噬嗑卦其实是颐卦中间含了一根棍子。颐卦是上下各一根阳爻，中间四根阴爻，好比一张嘴上下都有牙齿，中间是空的，所以颐卦是讲养生、怎样进食的，成语“颐养天年”就源于这里。而噬嗑卦中间第四爻也是阳爻，也就是颐卦上下的牙齿中间还咬着一根棍子，这就是“颐中有物”，想把棍子咬住一定要用力，就是噬嗑卦。“噬嗑”都是口字旁，“噬”是用牙齿咬东西，“嗑”是把嘴合起来，噬嗑卦通过这种形象表明施行刑法要像牙齿咬东西一样有力。

“噬嗑而亨”：噬嗑卦为什么能亨通呢？我们来看它的结构：上卦为离卦，下卦为震卦，六根爻中有三根阴爻、三根阳爻，阴阳交错、刚柔相济，所以是亨通的；“刚柔分”：噬嗑卦中的阴阳爻分开了，表明执行法律的时候一定要善恶分明；“动而明”：“动”指上面的震卦，“明”指下面的离卦，行动要光明，想公正必须公开，光明磊落；“雷电合而章”：震卦为雷，离卦为闪电，执行刑法的时候要像雷电一样迅速猛烈而准确； “柔得中而上行”：六五爻是卦中最重要的一爻，是阴爻又居于上卦的中间，阴爻是柔弱的，与刚性的刑法刚柔得济，表明虽然对危害大众的人执行法律要严明猛烈，但这是为了维护公正，为了爱护大众，是一种爱心的体现，所以执行法律的人心中要柔弱、慈悲、仁爱，不能为了惩罚而惩罚；所以“虽不当位，利用狱也”：虽然六五爻是阴爻居阳位，不当位，但对治狱是非常有利的。假如这里是阳爻居在第五位来执行这些刑法，是阳刚之爻来做阳刚的事情，就太过了，反而不利，所以六五爻虽然不当位但非常有利。

再看《象传》的解释：

象曰：雷电噬嗑，先王以明罚敕法。

噬嗑卦的形象是火雷噬嗑，电闪雷鸣，构成了威严凌厉的场景，不是有一个成语“雷厉风行”嘛。先王看到这个卦象就要严明刑法、整治法令，明确惩罚之道，要按照时令来做，应时而为。

下面我们来看六条爻辞，基本都有一个“噬”字，讲刑法的不同情境。

初九：屦校灭趾，无咎。

“屦”字与“履”字很像，指鞋，这里作动词是给脚戴上；“校”，木旁，是一种木制刑具，好比“枷锁”的“枷”，“校正”的“校”就是引伸自这里，“屦校灭趾”就是给脚带上刑具，伤害了脚趾头，但是“无咎”，没有灾祸。为什么“灭”了脚趾反而没有灾祸呢？因为伤了脚趾就不能再往前走了，所以不会再犯错误，这就达到了小惩大戒的效果，所以没有灾祸。

初九爻是噬嗑卦最下一根爻，指刚开始的时候犯了小错就要给他小惩罚，从脚趾开始，而后逐渐往上。

六二，噬肤灭鼻，无咎。

咬皮肤，伤害到鼻子，没有灾祸。这里的惩罚比初九爻的惩罚要重一些，古代有一种刑罚叫劓刑，就是割鼻子，属于古代五种肉刑之一，始于夏代，到汉文帝时废除，改为笞刑——用竹板拷打犯人的刑罚。六二爻为什么要用劓刑呢？

《象传》的解释：

象曰：噬肤灭鼻，乘刚也。

“乘刚也”：因为六二爻为阴爻，居于初九爻这根刚爻的上面，阴乘阳是不吉利的，也就是说罪犯的罪过要重一些，所以要受的刑罚要加重一些。

六三：噬腊肉，遇毒，小吝，无咎。

像咬腊肉一样实行刑法，遇到了怨恨，有小小的遗憾，但没有大灾祸。六二爻是“噬肤”，只伤及皮肤；六三爻“腊肉”是腌制过的肉，比较硬，所以这种刑罚像咬陈年的干肉一样要更重一些，会伤及肌肉，受刑的人就有点不服气，开始怨恨了。开始的时候是“小吝”，有小小的遗憾，但最终“无咎”，没有大的灾祸，为什么呢？

《象传》的解释：

象曰：遇毒，位不当也。

怨恨的原因是“位不当”。六三爻是阴爻居在阳位上，说明犯的罪过更严重，所以受的刑罚也应该更重一些，这是合适的，所以最终没有灾祸。

九四，噬干胏，得金矢，利艰贞，吉。

像咬带骨头的肉一样实行刑法，一定要像金质弓箭一样刚强坚毅，虽然很艰难，但是大吉大利。“干胏”是带骨头的腊肉，前面六三爻是一般的腊肉，所以对付九四爻这种的罪犯的刑罚要比六三爻更重一些。“得金矢”：“矢”即箭，比喻对付这样的罪犯我们要像金属的箭一样刚硬坚毅；“利艰贞，吉”：虽有小困难，但最终是吉祥的。

这根爻表示受刑之人的罪行越来越重，受到的刑罚也越来越重，所以受刑的人越来越不服气，遇到这种情况，执法者一定要具备“金矢”的品格才能秉公执法，最终是吉利的。

《象传》的解释：

象曰：利艰贞吉，未光也。

刑法之道还没有光大。刑法目的是预防犯罪，只是一种惩戒手段，并非刻意对犯人施以重刑，所以只用刑法还不足以把道发扬光大。

六五，噬干肉，得黄金，贞厉，无咎。

像咬干硬的肉一样实行刑法，像黄金一样刚坚中和，虽然有危险，但最终没有灾祸。“噬干肉”：“干肉”是风干的肉，比“干胏”还坚硬，所以这里的刑法更重了。“得黄金”：六五爻处在中间，按照五行来说中央属土为黄色，所以是“黄金”，表明六五之人非常高贵，而六五爻是阴（柔）爻，表明这个高贵之人是温柔谦逊的，他在实行刑法的时候遇到了强硬的受刑者，所以要采用刚柔相济的方法，既要刚正不阿、严肃法纪，又要用感化的手段来教育他们，这样虽然坚贞有危险，但最终没有灾祸。

《象传》的解释：

象曰：贞厉无咎，得当也。

六五爻是适当的。六五爻是阴爻居在阳位上，是不得当的，为什么象辞说是“得当”呢？因为实行刑法是刚烈的，如果行刑之人也是阳性、刚烈的就太过了，所以这里的“得当”指柔中带刚、刚柔并济，是符合刑法之道的。

上九：何校灭耳，凶。

刑具戴在脖子上，伤害了耳朵，所以有凶险，“何”通“荷”，扛着、戴着的意思。初九爻是脚上带着刑具（木枷）伤害了脚趾，上九爻是脖子上戴着刑具（木枷）伤害了耳朵，可见刑法是从下往上、从轻到重，最上面刑法最重，是“灭耳”，是凶险的。噬嗑卦前面五根爻都是“无咎”或者“吉”，唯独上九爻是“凶”，说明刑法太过了，一定会凶险，所以对待罪犯也要人道主义。

《象传》解释：

象曰：何校灭耳，聪不明也。

“聪”即听力，“聪不明也”是听力受损了，因为耳朵都被“灭”了。现在有一个词叫聪明，所以“聪不明”也可以引申为是不聪明、不明智的做法。古代的商纣王和秦始皇都施行严刑酷法，最终导致身败国亡。

噬嗑卦的启示 

我们总结一下噬嗑卦：它最上面和最下面两根爻都是阳爻，初九爻讲的是小惩大戒，上九爻讲的是用刑太过，中间四根爻讲了用刑逐步加重的过程，其中六五爻我认为最值得深思，它讲了用刑的时候要柔中带刚、刚柔相济。噬嗑卦告诉我们不同的罪行要用不同的刑罚，同时还告诉我们要预防为主，惩罚为辅。

《系辞传》说：“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灭身。”不积累善事不能成就功名，不积累恶事就不会“灭身”（受到惩罚）；《系辞传》还说：“小人以小善为无益而弗为也,以小恶为无伤而弗去也。”

噬嗑卦主要是讲惩罚小人和罪犯的，小人和罪犯是怎么形成的呢？因为他们认为做小的善事没有什么好处，所以不去做；而做小的恶事也无伤大雅，所以不去除，这样就慢慢导致了犯罪。所以刘备在遗诏中告诫儿子刘禅“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千万不要因为善事太小就不去做，也不要因为恶事很小无关紧要就去做。

“惟贤惟德,能服于人”，做一个贤德的人才能被别人钦佩、服从。佛家说“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善恶是不分大小的，哪怕再小的善事也要去做，哪怕再小的恶事也不要去做，这样就不会有受刑罚的可能了。

所以噬嗑卦其实是从用刑的人和受刑的人两方面，说明法治的重要性和触犯法律的危害性。噬嗑也就是刑法之后，我们要用什么方法来修身治国呢？下一讲我们就来讲贲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