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女性妇好，为“妇”字正名

每年的3月8日前后，从“妇女节”到“女生节”再到“女神节”，有关“妇女”这个词的讨论总是引起一些争议。

对于一些不愿意沿用“妇女节”的人来说，“妇女”是个带有贬损意味的词，让人联想到岁月沉淀、生育困扰、家务繁重、甚至市侩野蛮的“黄脸婆”形象。

种种偏见，反映了“妇”字所被迫背负的男尊女卑制度下对于女性的刻板印象。要正确认识女性的身份，必须从重新审视“妇”字开始。

从这个意义来说，三千多年前的女将军妇好就是一个绝佳的案例。

安阳殷墟“数智人妇好”

女将·祭司·王后，妇好的多重身份

在1976年的冬天，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的安阳工作队在小屯村西北约100米处发现了一座商代中型贵族墓葬。根据墓葬的地层关系和出土青铜器上刻有的“妇好”铭文，考古学者确定墓主人为商朝第二十二任君主武丁的配偶——妇好。

武丁有三位法定配偶，分别是妣辛、妣戊和妣癸。举世闻名的“司母戊大方鼎”，就是商王祖庚或祖甲为祭祀其母妣戊而铸。

司母辛鼎

妇好墓出土的司母辛鼎，虽然大小和重量上比不上司母戊大方鼎，但风格特征极为相似。此外墓中还出土了大量展现墓主地位和财富的青铜礼器、玉器，包括河南博物院“九大镇馆之宝”之一的妇好鸮尊等，十分珍贵精美，佐证了妇好的王后身份。

妇好鸮尊

妇好墓中突出的大量兵器同样引人注目，其中铜戈91件，铜镞57件，铜钺四件，最大的一件铜钺，长39.5厘米，重9公斤，钺上饰双虎扑噬人头纹，还有“妇好”二字铭文。商周时期，斧钺不仅是一种兵器，更是军事统帅权的象征，由此可见妇好掌握着征伐之权。

商妇好大铜钺

妇好在武丁朝的政治军事地位，亦为甲骨文所验证。在殷墟出土的十多万片甲骨文中，有近200片与妇好有关。

如卜辞“辛巳卜，贞登妇好三千登旅万，伐乎”，记载了妇好统帅13000人征伐某方的故事，是甲骨文中记录的武丁时期征召军旅人员数量最多、规模最大的军事行动。

另外，妇好还担任大祭司。无论是国家大事，诸如战争、天灾，还是祭祀商王列祖、祭祀山泉等，都由她亲自主持。所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这充分说明了妇好显赫的政治地位。

女性地位变化带来的“妇”字曲解

妇好生活在公元前1200年左右，尽管人们称之为妇好，但这并非她的姓名。其实，“妇”是亲属称谓，“好”代表家族，即“子方”。“妇好”这个词的本义，是说来自子方的商王后。

“妇”的繁体字是“婦”，在甲骨卜辞里常常去掉“女”字旁，为“帚”。商妇不仅可以参与战争，处理商王交办的各种事物，还主持和参与祭祀等活动，是殷商时期顶层女性的称谓。

“帚”字字形演变

有研究者指出，甲骨文中的“帚”字，形似秧苗，源于女性是最早的农艺发明者和经营者。商周以降，随着农业由锄耕转变为犁耕，妇女在农业中的主导地位被男性取代，导致妇女在生产领域的地位逐渐下降，男性中心的社会秩序随之形成。

《说文》及数千年来将“妇”解释为“从女持帚洒扫”，将其定义为“服家务”“侍奉丈夫”的说法，实则是封建大男子主义对古代文字意义的曲解。将妇好等掌控统兵之责的贵族王妇称为“扫帚”，无疑是对她们的藐视和侮辱。

妇好雕像

在近代以来的思想解放浪潮中，妇女解放开始受到关注。尤其是新中国成立后，“妇女”成为了能够独立自主、勇敢面对挑战的新女性代称。简体字的“妇”，代表着革命先辈的期望：愿女性能有力量推倒压迫自己的大山。

然而如今，“妇女”这个词汇竟然再次衍生出负面含义。当社会频繁用“女神节”“女生节”“女王节”等词汇取代“妇女节”时，实质上是对“妇女”身份和年龄的歧视，背后反映出对真实女性处境和权利的无视，也是性别平等观念倒退的体现。

女性解放，从正视“妇”开始

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妇女”一词所蕴含的意义和价值，经历过褒贬起落，映射着女性在社会身份和权力地位上的变迁。

“妇”字字形演变

具体来说，女性地位往往受限于社会文化、法律制度和权力结构，历史上的妇女常常被视为附庸、被动、弱势群体，当代女性在追求平等和尊严的道路上，也面临着诸多挑战。

性别偏见、就业不平等、同工同酬难实现，以及职业发展中的性别天花板等问题层出不穷，挑战着我们对性别平等的认知和实践。

当我们审视女性面临的问题时，不难发现，使用空洞的赞美词语来指代女性是不能解决问题的，而是需要社会各界共同努力，需要脚踏实地的行动，需要持续的呼吁和争取。

其中，女性的经济独立和权利保障是实现性别平等的重要一环。当代人常常把经济独立作为独立女性的重要标准，回顾历史，我们也可以清晰地看到，女性解放与经济解放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演员刘涛饰妇好

因此，极大参与社会经济、政治、军事事宜的妇好，确实算得上是一位“大女主”式的女性精神偶像。而在殷商时代，妇好并不是个例的存在，“家国同构”的国家形式，决定了商代贵族妇女不只拥有广阔的社会生活空间，而且拥有较高的权力与地位。

这样说并不是对殷商制度的推崇，其中当然存在以阶级压迫为核心的野蛮行径，只是在强调，当女性在经济领域获得平等的机会和权利时，她们才能真正获得社会地位和尊重。

在第114个“三八”国际劳动妇女节，让我们从正视“妇”字开始，消除对“妇女”的歧视和羞耻感，从根本上重新审视性别平等的重要性，为每个妇女创造一个更美好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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