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全国政协经济委员会副主任尹艳林：文旅业爆发不是昙花一现，是消费结构升级

今年全国“两会”，在经济领域，新质生产力、消费、房地产、文旅热、减税降费等成为显而易见的热门话题。这些热门话题，既标注了国民经济前进的注脚，也暗藏着新的增长引擎。

日前，第十四届全国政协委员、经济委员会副主任尹艳林就上述热门话题接受了红星新闻等多家媒体采访。

谈发展新质生产力：

特点在新，优势在质，落脚点在生产力

谈到发展新质生产力对高质量发展的意义，尹艳林表示，政府工作报告提出，大力推进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加快发展新质生产力，以科技创新推动产业创新，不断塑造发展的新动能和新优势，促进社会生产力实现新的跃升。以科技创新推动产业创新，体现了科技和产业的融合。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的核心就在于科技创新。新质生产力特点在新，优势在质，落脚点在生产力，是以科技创新为引领，以新产业为主导，以产业升级为方向，以提升核心竞争力为目标。

“发展新质生产力对于中国经济发展来说，意味着要真正转向创新驱动发展，推动实现高质量发展。”尹艳林表示，当前，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深入发展，一些新趋势正在涌现，其中极具时代特征的“我感觉到可能是三化：智能化、绿色化、数字化。”他说，我国抓住了这一历史机遇，赶上了时代进步的步伐。近年来，随着现代信息技术、人工智能、大数据等技术的广泛应用，生产的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转型明显加快，新产业、新产品、新业态快速发展，对我国经济发展的带动作用也明显增强，是我国经济可挖掘的潜力和壮大的新引擎。

广州市广汽埃安新能源电动车生产线。图据ICphoto

谈到经济新引擎，尹艳林表示，其一是制造业的智能化。我国制造业智能化正在持续推进，带动自动化相关的行业生产快速增长。比如2023年，电子元器件与机电组件设备制造业增加值增长了29.8%。集成电路制造业增加值增长10.3%。随着智能化深入生活，智能的设备制造有关的行业生产也保持了高速增长。

其二是产品的绿色化，绿色新能源产品引领了绿色发展，日益成为新的增长点。2023年“新三样”相关产品产量较快增长。去年新能源汽车产量超过900万辆，增长了30.3%，太阳能电池增长54%，汽车用的锂离子电动力电池增长22.8%。

其三是经济的数字化，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要发展数字经济，实际上近年来数字产业规模逐步壮大，2023年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完成业务收入超过12万亿，比上年增长13.4%。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增加值达到5.5万亿，增长11.9%。而且产业数字化也在不断走深走实。

第四是制造业的高端化。这些年装备制造业生产保持较快增长，推动了产业结构不断的优化，产业链价值链不断向高端迈进。2023年装备制造业对整个工业贡献率接近50%，规上工业增加值中1/3以上是装备制造业贡献的。随着C919国产大飞机开始商业化运营，会更进一步加快我国制造业高端化进程。

第五是迅速拓展的新赛道。中央也提出要加快推动人工智能发展，深化大数据人工智能等研发应用。今年政府工作报告明确提出要开展“人工智能+”行动，要加快前沿新型氢能、新材料、创新药等等产业的发展。其他方面包括打造生物制造、商业航空、低空经济等一些战略性新兴产业，还有量子技术，生命科学等未来产业。

尹艳林说，这些都是未来可以挖掘、可以培育壮大的新引擎。同时还有个很重要的方面，就是要广泛应用数字技术、绿色技术，还有推进大规模设备更新来加快传统产业转型升级，推动形成经济发展的新动能。

谈消费：

服务消费较快回暖，

支持消费持续回升有利条件较多

谈到消费，尹艳林表示，2023年消费市场恢复还是向好的，随着疫情防控平稳转段，经济社会全面恢复常态化运行，消费呈现出了比较好的恢复态势，热点亮点较多，消费成为2023年带动经济恢复的重要力量。

尹艳林表示，2023年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超过47万亿元，这个规模创历史新高。国家统计局计算2023年最终消费支出拉动经济增长4.3个百分点，比上年提高3.1个百分点，对经济增长贡献率是达到82.5%。从数字来看，消费的基础性作用非常显著，确实成为中国经济运行的“压舱石”。尹艳林同时指出，这种高贡献率是在投资和出口增长放缓，贡献相对减少的情况下实现的，并不是一个常态情况。

他提出，服务消费较快回暖，成为2023年消费恢复的一大亮点，商品性消费增长相对滞后，服务零售额比上年增长了20%，快于商品零售额14.2个百分点。“服务消费增长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居民消费结构升级态势在持续，特别是人民生活水平提高，收入稳定增长。目前我国正处于居民消费结构快速升级的阶段。下一步，支持消费持续回升的有利条件比较多，消费仍然会是保持较好增长。加之城乡融合，城镇化进程推进，消费结构持续升级，都将为消费增长提供广泛空间。”

尹艳林格外关注到文旅业的爆发。“文旅产业成为一些地方推动经济发展的一匹黑马，从全国来看，文旅产业也已成为一个重要的增长点。”他认为，当前表现出的是文旅产业发展的一种趋势性现象，并不是疫情之后的昙花一现，而且是居民消费结构升级的反映，也是我国内需巨大的潜力所在。2023年居民人均服务性消费支出增长14.4%，占居民人均消费支出的比重达到45.2%，比上年是提升了两个百分点。

3月2日，河北唐山河头老街景区内游人如织。图据视觉中国

他引用数据指出，春节期间市场也异常活跃。根据文旅部测算，春节期间8天全国国内的旅游出游人数达到4.74亿人次，同比是增长34.3%，按可比口径比2019年同期增长19%。不仅恢复到疫情前，而且比疫情前进一步扩大。国内游客出游的总花费超过6000亿元，同比增长47.3%，按可比口径比2019年同期增长7.7%。同时根据国家电影局初步统计，春节期间全国电影票房收入达到80.16亿元，观影的人次达到1.63亿人次，分别比2023年春节期间增长18.47%和26.36%，均创造了同期的新纪录。

尹艳林表示，政府工作报告也提出要从增加收入、优化供给、减少限制性措施等方面综合施策，来激发消费潜能。主要有几个方面。第一是要不断巩固消费基础，收入是消费的前提和基础，要推动经济持续恢复，保持就业形势总体稳定和改善，进一步提高居民收入，有力支撑居民消费能力提升。第二是培育壮大新型消费，像包括数字消费、绿色消费、健康消费、文旅消费等都会保持较快增长。还有像智能家居、体育赛事、国货潮品等，都是这几年新的消费热点。第三就是要实施好促进消费的政策。现在各地各个部门都把恢复消扩大消费摆在了优先位置，相继出台了一系列促进消费的政策，而且今年又新提出要鼓励和推动消费品以旧换新，特别是耐用消费品以旧换新，都会带动消费增加。第四是要加强消费者权益的保护。尹艳林还表示，政府工作报告也提出了要实施放心消费行动，所以随着这些措施的落实，他对今年消费的走势还是保持乐观的。

谈房地产产业：

“我对房地产市场的走势仍是谨慎乐观”

谈到当前的房地产行业，尹艳林说，房地产仍然是国民经济的支柱产业，而且更是拉动GDP增长的一个重要引擎。据有关统计，房地产产业直接和间接贡献了将近1/3的GDP，带动了建筑、钢铁、水泥、家具、家电等相关产业的发展，形成一个庞大的产业链上下游。在还没有形成能够替代房地产支柱作用的新型产业之前，根据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精神要求不能轻易破掉这样一个重要产业。所以促进房地产市场健康发展是当前稳定经济大盘的一个很关键的方面，“我对房地产市场的走势仍是谨慎乐观”。

尹艳林称，目前房地产市场无论从开发投资、商品房销售还是房价来看，指标都不太好，但是从纵向来比较，2023年的全国商品房销售面积和销售额降幅都分别比上年大幅度收窄。特别是去年全国二手房的成交面积和成交金额是分别增长44%和30%。新建住宅和二手房销售面积约15.1亿平米，销售金额也达到了17.4万亿元，分别是比上年增长6.3%和5.8%。这也表明了目前住房的刚性需求和改善性需求仍然不小。

第十四届全国政协委员、经济委员会副主任尹艳林

“尽管确实存在需求向存量房转移这样一个倾向。”尹艳林分析，从数据来看，前期新建商品房销售面积的高峰是在18亿平米，如果扣除近5亿平米的棚改房，基本需求大概在13亿平米左右，目前商品房销售面积是11亿多平米，大体上和这个数仅相差2亿平米左右。作为基本需求，应该说并没有根本性改变，只是受政策和价格因素的影响，部分刚性需求和改善性需求仍在犹豫观望。

尹艳林表示，针对当前房地产市场的形势，党中央国务院作出了一系列的重要部署，近期相关部门和地方也又密集出台了一系列的优化调整政策，房地产开发投资、商品房销售额等指标也出现了一定边际改善迹象。从中长期来看，我国人均GDP刚刚超过1.2万美元，城镇化率还有较大提升空间，住房的刚性需求和改善性需求依然较大，所以随着房地产政策调整到位，我国房地产市场将会走上平稳健康发展的轨道。

此外，尹艳林在谈到近年来减税降费举措时称，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和政府工作报告都明确提出，要落实好结构性减税降费政策，重点支持科技创新和制造业发展。财政部负责人也明确指出要落实好结构性减税降费政策，从这个意义上讲，这个政策是要延续的。“中央财政的宏观负债率比较低，中央也明确提出要用好财政政策空间，说明还是有继续减税降费的空间，所以怎么把政策落实好非常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