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初四大案之“胡维庸案”上

明初四大案之“胡维庸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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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惟庸案是明朝朱元璋时期的“四大案”之一,因罪被杀官吏,其实也并不多。后世传世史书中,对于此案有很大的夸大之处!
有的说,胡惟庸案被牵连而杀的官员有3万人之多!这完全是造谣嘛,当时全国整个文官系统也不过8000余人,明朝中后期才固定在2万人左右,怎么可能达到3万人?还有的史料说,胡惟庸被凌迟处死,夷灭三族!这也是想象!《明太祖实录》中,白纸黑字,“赐死”!这是给有功之臣犯罪以后的,留全尸的死法!一般以上吊、服毒为主!后来的大将冯胜、傅友德也是这个死法。再如“空印案”,真正被砍头的仅数十人,加上被劳动改造的也不会超过200人,但是被后世说到数万人。那么是不是连家属算到一起呢?也不是,如果都追究了无辜的家属,“空印案”中被杀的方克勤,怎会有方孝儒和他哥哥扶着父亲的棺材南归家乡呢?
谁是夸大造谣的主力军?首先是江南的二地主群体!朱元璋的抑强扶弱政策,动了他们的利益,仇恨需要得到宣泄,而这些人的子孙正是日后《明史》的执笔者。再者,就是满清入关以后,谄媚的文人官僚。即便是忠于前朝保持布衣身份,参与修史的一些执笔者,在行文上也必须要歪曲一下历史!满清统治者,不希望看到一个比他们要强的开国者形象。夸大朱元璋的残暴,正可以反衬清帝的仁慈,这是“维稳”的重要文化措施!   
从现在开始,带着大家,从纷繁的史料中判断真伪的方法。也就是说,研究历史,一定要带着两双眼睛,一双聚焦于纸面,一双聚焦于纸面后三寸。这样,我们才能窥探到历史的真相。
洪武十三年,朱元璋+徐达组合,解决了一个重要人物,中书省首脑左丞相(相当于国务院总理)胡惟庸。爆出大明王朝第一起重大“权力震荡”、事情是这个样子的!洪武十三年(1380)正月初一,过年啊,普天同庆。南京明皇宫奉天殿,老朱正接受群臣朝贺,然后是大宴群臣,大臣们的太太们则到坤宁宫拜见皇后马大脚,一起吃饭。胡惟庸夫妇都排在群臣和命妇之首,但是与往年不同,今年的他们,忐忑不安,心事重重样子!
不久前的腊月时分,南京城出了一起交通事故,胡惟庸之子骑马逛市场,马突然受惊在街上狂奔,风驰电掣中,人们急忙避闪一边,这个胡公子啊在马上也失去了平衡,一头撞在了前面的一辆车子上,当场重伤!不治身亡!虽然胡家不幸,但是这毕竟是一起再正常不过的交通事故。由于找不到马受惊的原因,胡府办事人员,一把将那辆车子的主人拿住。这胡惟庸胡丞相,从朝中一下班,得知儿子突然没了,悲痛交加,再加上经常挨老朱的训,可能比较压抑,这时突然爆发,丧失了理智,居然三拳两脚,一顿猛揍把这车主人打死了!  
按照现代交通事故责任认定,这位车主其实是没有一点责任的,却平白搭上了性命,可怜啊!打死人了,这当今丞相胡惟庸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这下闯大祸了啊,心里想着:“什么事情能瞒得过老朱啊?每天菜市大街的白菜涨了几文钱,他都能知道。何况是,闹市中的这种大事?杀人者偿命!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老朱的态度很坚决!问题是,谁来偿命?能让担任中书省首脑左丞相(相当于国务院总理)的胡惟庸同志来偿命吗?冷静下来的胡惟庸同志郑重提议,能不能多给些钱,赔付给死者家属,算是私了了。老朱不许,一定要交出凶手!   凶手其实就是我,可是我是位极人臣的丞相啊!这怎么可以?找一个家丁顶罪!倒是也有忠仆愿意挺身而出,可是大伙儿都看见是相爷亲自动手打杀的,交一个家丁出去,这岂不又是欺君之罪?这朱皇帝岂是那么好糊弄的!事情的真相,兴许早在其掌握之中!这些年,不知处理过多少棘手的政治、经济事务的胡惟庸第一次成了没头的苍蝇!急啊!连忙招来几个同一山头的死党朋友陈宁、涂节等商议对策!
那这个时候啊,摆在胡惟庸面前有四条路,第一条,捧出乌纱和相印,引咎辞职,承认人是自己失手打死的,愿领过失杀人之罪,这也比较符合事实,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于老朱同志的一念之间,或生或死,听天由命;他可没有免死铁券啊,就算有也白搭!第二条,找一个家丁,去顶罪,抱着侥幸心理,糊弄一时是一时,这是在挑战老朱的智力,搞不好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除非老朱那里愿意装糊涂配合,塞天下黎民之口;第三条,跑,赶紧跑,丞相不当了,离开朱元璋统治的地盘,这个东西南北1万里的地方。办个移民,到北元或者日本、海外去!高丽人靠不牢,日本还可以考虑,又比较近!从南京出海还是比较靠谱的! 第四条,造反,策动平常的几个死党和友好同僚,集体发动政变,推翻朱元璋的血腥统治,解放被老朱折磨地痛苦不堪的官僚阶级!这估计是他们自己想想吧,可是有这个力量吗?总之,四条出路,“跑”是最靠谱的,“反”是最没有可能的!只能说句气话!   
正月初二,朝廷又正式上班了。胡惟庸同志站在朝班前列神色反常,怎么躲得过老朱锐利的眼睛!刷地一下,在朝班人群中一扫,只听“扑通”一声,跪倒一个投机分子,是御史中丞(相当于监察部副部长)涂节!“胡惟庸这小子,他不是个好东西,他要谋反,他、他、他不是个好人啊!三年前,下官前任刘伯温大人去世好象就是他给毒杀的,御史大夫(相当于监察部部长)陈宁也有份儿!我揭发!”朝堂之上,突然出现这样的声音,简直是青天霹雳!胡惟庸更是面如死灰!
局面的突变也大大出乎于朱元璋的预料,朱元璋的原计划是,利用这次偶发交通事故和打死人的事件,迫使胡惟庸辞职!以谢天下!避免一个国家出现另一个第二权力中心!但是胡惟庸小集团内部在形势急迫的情况下,内部的“狗咬狗现象”出现了,御史中丞涂节看到胡惟庸集团即将垮台,胜算简直为零,果断投机,走了一条告发之路。 结果胡惟庸、陈宁、涂节当场被摘去官帽,三堂会审。当然都是朱元璋指派的官员,一连审了四天,这四天是胡惟庸、陈宁、涂节三人从来没有遇到过的阵势,虽然没有刑讯逼供,但是车轮战的严厉审问,难得打上一个瞌睡,即便是一个铁汉也是受不了的。而震惊之余的朱元璋,每天都要去看看审理的进度。最高指示,“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
正月初六,案子审明白了,群臣报告,胡惟庸果然有罪,按照大明律法,要处以死刑!那是什么罪呢?是杀人罪,还是谋反罪呢?杀人罪,勉强还是算得上的,这并不冤枉了胡惟庸。但是,以这个罪判处胡惟庸这等重量级别的人死刑,未免份量有些不足!那么是不是谋反罪呢,查无实据啊!谋反罪可不是那么容易定的。真正的谋反罪,不但有主谋,还要找到同伙,特别是成建制武装力量,活动纲领,战略计划,经费来源等等铁证,方能定案。仅凭某人的一句臆测,或者是揭发,是不能定罪的!这是孤证,有诬陷的嫌疑!但是,胡惟庸在被审理过程中,在众人雨点般的质问中,理屈词穷,居然歇斯底里,出言不逊,这激怒了大家和朱元璋。谋反罪虽未经证实,但是以其平常的一些工作作风,绝对是整过一些人的,最后胡惟庸之罪被定为“枉法诬贤”、“蠹(du)害政治”!而陈宁则是胡惟庸的同伙,理应遭受同样的处罚!很快,胡惟庸、陈宁被赐死,上吊服毒等,反正啊,要比到大街上公开砍掉脑袋,还是给面子多了!另外,坚决不能放过涂节这个投机分子,参加审理工作的人纷纷一致表态,结果企图以揭发立功的涂节,被拉到大街上砍了脑袋。胡惟庸扭曲法律,诬陷好人,是大明政治体系的蛀虫!成了这时的罪名!审讯记录还显示了一些涉及此案的人员,就是与胡惟庸平常过从甚密的文官武官!这其中,居然赫然有李善长、陆仲亨二人,这可都是朱元璋走上夺取天下的初期就视为心腹的有功人员。
首先,我们分析一下,御史中丞涂节揭发胡惟庸罪行时提到的三年前“胡惟庸毒杀刘伯温”案!这其实是个冤案。我们分析,刘伯温的真正死因可能是肝癌!洪武八年正月,刘伯温开始因病卧床不起,病因史载是“偶感风寒”(肝癌早期无症状,身体不适,还以为是一般感冒)。朱元璋派当时的文官之首左丞相胡惟庸携带宫廷太医前去探望,诊断。一番表面上的寒暄客套之后,太医进行了诊断,并开了药方。胡惟庸和太医走了以后,刘府照单抓药。但是,十数日之后,刘伯温和儿子说,觉得腹内有石块一样的东西生成,非常痛苦(这已经到了晚期,其实是肝硬化、肝腹水的表征)。二月中旬,刘伯温抱病进了一躺宫。席间委婉地对朱元璋说,服了太医的药方,好象没管多大事情,病情还是加重了!(你以为太医能治肝癌啊?21世纪也没找到好办法呢。)其实,刘伯温的潜台词是,对胡惟庸的严重不信任,怀疑药方里有毒!出宫以后,又在南京盘桓了一段时间,三月下旬就坐车回浙江老家去了。回家以后,即拒绝服药,只吃些茶饭。不久于四月十六日病故!终年65岁。病程一共约三个月时间,符合晚期肝癌的特征。但是从刘伯温开始,到其子刘琏、刘璟,再到社会上的传闻,胡惟庸毒杀刘伯温的说法便在当时就传开了!胡惟庸在这一点上,冤啊!药是刘府亲自去抓的!方子是太医开的!那有什么毒药能控制人三个月死亡的?当然,还有想象力更为丰富的人们,把毒杀刘伯温的说法算到了朱元璋的头上,是胡惟庸带着朱元璋的旨意把刘伯温毒杀的。愚昧啊!东南沿海,本来就是肝癌的高发地区。而刘伯温生前,就表现出肝火旺盛、疾言厉色的特点,这在史籍中多处印证了这一点。但是几乎所有人把这些“常有无名之火”的亚健康特征,全部当作了“正直敢言”的性格使然。我们再来分析,为什么会有“胡惟庸毒杀刘伯温”等这些负面的联想,这要归根于大明丞相一职的竞争和选择!这也涉及了“淮西派”、“浙东派”的复杂政治斗争!
我们再回到洪武三年,当时前左丞相李善长办了病退,回家养病去了。朝中顿时出现权力真空,谁来接替他的位置?老朱颇费踌躇,他找来浙东派的核心人物刘伯温,想征求一下他的意见。这样,关于丞相的人选问题,朱元璋和谋士刘伯温之间有一场著名的对话。涉及了3个人,分别是,杨宪、汪广洋、胡惟庸。杨宪,山西阳曲人,1356年即参加革命,属于朱元璋刚夺取建康(南京)时吸纳的10人之一,后为朱元璋从事多年敌我情报领导工作,心思缜密,明察秋毫,包括联络张士诚、李察罕等秘密外交工作,都是他亲自出马,让朱元璋非常欣赏,其地位相当于中国共产党的“李克农”。而这个杨宪与刘伯温那也是臭味相投的好友,私交甚厚!属于“浙东派”的同盟军!汪广洋,江苏高邮人,性格谨慎。1355年参加革命,一直担任老朱革命根据地的中高级行政官僚,徐达打下山东以后,是第一任接收大员,后调到中书省(相当于今天的国务院)任职。这人属于派系斗争的中间地带!胡惟庸,安徽定远人,是前丞相李善长的同乡,属于“淮西派”重要干将。1355年参加革命,任元帅府奏差,开始为朱元璋服务,属于早期革命跟随者。其后2年,胡惟庸下了基层,出为今安徽宁国县主簿一职,不久升为知县。在这个岗位上,胡惟庸一干就是7年,基层工作经验十分丰富。后,升江西吉安府通判、湖广按察佥(qian)事。
革命即将胜利时,胡惟庸才从根据地基层回到中央!套用某人的一句话,“我胡惟庸是一步一个台阶上来的!”,虽然不否认有老乡李善长的提携!个人努力也很重要!朱元璋开口问得也很有意思,显然他是了解潜流中的地方派系斗争的,他先问了一个离“淮西派”、“浙东派”派系最远的山西人—大明开国情报负责人-杨宪!刘伯温对好友杨宪的评价是,“有相才无相器”。什么叫做相才?举凡国计民生、军国大事,都能拿出一套自己的高见,有创意,懂经营,会管理,这叫相才。那什么叫相器?简单说,就是容人之量啊!用民间俗语而言,就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别搞派性!而杨宪长期从事秘密战线上的工作,经历的是严格保密,难以计入史册却又残酷的情报斗争,早已把杨宪锻炼成了一个斗争神经敏感,怀疑一切的人。怎么能够担任丞相一职,进而笼络同僚,调和派别,形成团队呢?在他眼里,谁都长得像敌人派来潜伏的特务!这不能不提到一个人,张昶(chang厂)。张昶原本是大元王朝的户部尚书,当朝大员,著名经济学家,曾被元帝派来招安老朱,嘿嘿,来了就别想走了,不管你愿不愿意,留在我老朱这儿干吧!正急缺经济人才!可是这张尚书的家属还在大都呢!如何放心得下!后来元朝败退,其家属跟随北撤大漠!老张尚书这时担任大明王朝的中书省参政,牵挂亲人,偷偷写了封信,托人捎到大漠。不巧,被情报头子杨宪逮了个正着!一审,老张尚书是老泪纵横,写下八个大字“身在江南,心思塞北。”这还了得!杀了。这就是杨宪干的事儿!新建一个王朝,正是大家都没有经验的时候,张昶作为一个旧王朝中央经济部门的负责人,实际上还是贡献了不少经验的!那汪广洋呢,刘伯温认为不值一提,评价道,“此人器量比杨宪同志还要浅!”好,几句话,我两个重要干部都被你给否定了,这可都是属于你们“非淮党”的!再提一个我们“淮西派”的胡惟庸,我老朱就是“淮西派”的总后台!古人云,“宰相必起于州部”,胡惟庸同志有着相当强的基层工作经验,理论能够联系实际!办事能力强!可是,没想到刘伯温的评价,真是一点也不客气,“这是个翻车的货!”,简直在宣布判处胡惟庸同志的政治死刑!既然这个人不行,那个人也不行,朱元璋开始试探了,莫非是刘先生有心出任丞相一职?刘伯温可是一直以怀才不遇而自居啊!有经纬天地大才者,谁不愿意大展宏图,建设一个美好社会,好青史流名!可是,刘伯温不知出于何种考虑,这时反而推却了,说了两点理由,倒也颇有几分自知之明。第一,自己“疾恶太甚”,看见不顺眼的就要发火儿,刘伯温肝火旺啊!当年,老朱和陈友谅鄱阳湖之战前夕,群臣商议对策,相当部分人主张投降,刘伯温刚刚入幕不久,拍案而起,大叫把他们这些人都杀了,结果得罪了一大帮。容易发火,这是为相的大忌;第二,自己“不耐繁剧”,处理公文,远不是吟诗应对那么惬意,烦琐枯燥数量巨大,这也是刘伯温这种性急的人难以承受的。那么什么才是刘伯温理想中的宰相素质呢?“持心如水,以义理为权衡,而己无与者也!”刘伯温神乎其神地说了这么一句,实际上很简单,就是要在派系斗争中搞好调和,一碗水端平,进而化解派系斗争。谈了半天,一个合适人选都没有!天下无人!步子还怎么迈?只有反对意见,没有建设性意见,从此,刘伯温在朱元璋心目中变成了一个术士!地位下降了!
洪武二年九月,杨宪被老朱从山西参政的位置上调回!回京担任中书省右丞相(相当于国务院第一副总理)一职。洪武三年七月,又被晋升为中书省左丞相(相当于国务院总理),算是接了李善长的班,成为大明开国第二任丞相(相当于国务院总理)。乍看起来,风光无限,其实危险已经是“夜半临深池”了!而害他的人居然就是好友刘基刘伯温!政治斗争复杂啊!什么朋友,狗屁!这杨宪不是山西人吗,怎么能让他到山西为官呢?有这么几个原因,杨宪自幼随当官的父亲到江南建康一带生活,江南是他的第二故乡,祖籍地反而是生疏的。再者,当时太原初定,急缺人手,政治环境又复杂,一般人料理不了。最后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原因,就是山西的秘密潜伏人员如五台寺僧吴印(后来的山东布政使)等已经圆满完成任务,急需交接,这时不派杨宪能派谁呢,一去去了半年,也算是回了一趟老家!而汪广洋比杨宪要慢一步,他是洪武元年十二月初一才回的南京,被任命为中书省参政(相当于国务院总理助理),这时杨宪已经当了3个月的中书省右丞相了,位置比汪广洋要高。但是,汪广洋在杨宪之下,一起共事的半年间,彼此相处得很不愉快。到杨宪升任左丞相,汪广洋则补了杨宪的缺,进职右丞相的时候,矛盾已经难以调和了。
杨宪喜欢的是,情报系统的吴印、华克勤等老部下,指挥起来,得心应手,但是包括李善长留在中书省的一些淮西派文官指挥起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多种矛盾汇聚,这就让他下决心必须赶走汪广洋!《明史》分析,是杨宪唆使侍御史刘炳弹劾汪广洋事母不孝,将其罢官赶回了老家高邮。这时候啊杨宪还不放心,又上奏老朱进一步将其赶到天涯海角-海南琼崖之地,走的远远的!同时,杨宪加快步伐,更换中书省官员,换成自己认为不错的人,正准备大展宏图,成为一代名相。结果还不到一个月,就因罪被杀了!杨宪对于中书省的大换血,同时激怒了淮西派、浙东派两大势力,成为众矢之的,怎么能不死!结果,李善长参奏弹劾其排斥异己,图谋不轨,作为杨宪密友的刘伯温则提供了关键证据(见《明太祖实录》),矛盾重重的两大派居然协调无比地打了个漂亮的配合,最后杨宪身首异处!是什么惹恼了刘伯温,非要置密友杨宪于死地呢?第一,这个相位,本来刘伯温想当。这从他洪武三年后返回家乡的一些怀才不遇的诗篇可以看得出来!那么,老朱问话时,他怎么不顺水推舟接任丞相一职呢?因为,他难以确定老朱是否有诚心,把这个重要位置留给他!老朱要是再三请求,刘伯温必定答应!可是老朱没有,只是出语试探而已,证明老朱其实并没有把刘伯温当作理想的左丞相人选!这让刘伯温相当失望!第二,杨宪成为左丞相后,并未把浙东派人士提携起来,而是另起炉灶,这让浙东派非常不满。后来,浙东派官僚张孟兼,到山东任职时,与山东布政使吴印关系尤然那么紧张,就是明证。第三,官僚们对于情报部门人员有一种天然的反感,都担心自己的把柄不小心落入这些人之手,必要时被引爆,后果不堪设想!第四,刘伯温对于杨宪揭发张昶通北,不寒而栗。要知道,那杨宪和张昶想当年也是好友啊!先下手为强!朋友?狗屁!我们似乎要接近于真实的刘伯温了,他能掐会算,但是对付起其政敌来,原来也是这么地心狠手辣!后来的史书中,提到杨宪之死,说不清楚原因。这是在为刘伯温遮丑啊!杨宪之死,心中最清楚不过的其实乃是朱元璋,纯属集团内部的派系斗争使然!而杨宪之罪,也多属“莫须有”!最终由派系大佬,李善长挑动,刘伯温坐实,致于死地!大明建国定鼎之时,统治集团内部人员需要分配新的位置,这种摩擦和争斗自然是无法幸免的!政治斗争是复杂的!消灭了情报派的山西人杨宪,大家方才发现,真正得利的既不是淮西派首脑李善长,也不是浙东派首脑刘伯温,更不是骑墙派分子汪广洋,居然是革命根据地的安徽干部胡惟庸同志!我老胡可是一个台阶一个台阶上来的!我容易吗?就在左右丞相杨宪和汪广洋斗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替补上来的中书省参政胡惟庸也在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练达行政事务处理的胡惟庸已经在中书省(相当于国务院)牢牢地站稳了脚跟,获取了自己的威信!从流放海南的半路上被紧急召回的汪广洋,虽然一到南京就出任了左丞相(国务院总理)一职,但他很快知道,中书省真正做主的居然是刚刚替补上来的右丞相(相当于国务院第一副总理)胡惟庸。自己不过是一个花瓶!有职无权啊!比如,不管什么事,属员都要再请示一下胡惟庸。胡惟庸要是不同意,这件事就算是黄了。而胡惟庸要是认可的话,十有八九就成了!这总理没法干了,保持沉默吧,混混工资算了!汪广洋变成了一个拣不起来的鼻涕糊!而刘伯温的结果呢,是被赐归!你回家去吧!60岁光荣退休!虽然给予了一定的荣誉!封诚意伯,年禄240石,事实上比不上一个正四品的知府!难怪后世好事者认为这个工资给得太低了!失意的刘伯温回乡以后,对知县来访也是自称小民,这种变态心理不难理解!这也是导致出现肝癌病变的诱因!这个祸事油子!朱元璋心中尤暗自骂道!让朕白白损失了一个杨宪!杨宪不该死啊!这是朕的心腹啊,他可是参与了草创建国的一切军国机密!功劳很大啊!胡惟庸在中书省主持工作初期,非常勤勉,也让老朱同志非常满意!胡惟庸还有一个优点,也不得不指出来,就是善于团结同志,弥合宗派!自胡惟庸主持中书省工作以来,原有的淮西派、浙东派等地方派系分野基本上消之于无形!胡惟庸对于明显属于浙东籍的中下层官僚也是百般呵护,逐渐成为官僚体系的总领袖!何以见得呢?叶伯巨不过是一个在山西平遥县任职的小小青年教育干部,还是一个浙东人,上《万言书》触怒了老朱,胡惟庸都要设法减轻其罪罚!这一点,恰恰是刘伯温说的“持心如水,以义理为权衡,而己无与者也!”然而,这正是胡惟庸的不归路! 那么既然是个还算不错的“国务院总理”,朱元璋为什么还要最后扳倒胡惟庸呢? 答:路线斗争! 也就是说,朱元璋和胡惟庸两者爆发的是关乎到大明未来的路线之争,这是历代明史学家所容易忽略的。他们很多人只是肤浅地把这归结于君权和相权之间的斗争,这是拿着幼儿园水平看历史。历朝历代,强势君主不计其数,秦皇、汉武哪个不比朱元璋强势,照样和相权基本协调。而胡惟庸先是以“蠹害政治”之罪被赐死,随后的若干年其罪行终于累积至“谋反大罪”!被历史定格成为一个谋反者!并以“胡惟庸谋反集团”之名而株连甚众。那么胡惟庸和朱元璋有什么路线分歧呢?胡惟庸可是有着丰富的根据地工作经验啊!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明代建立初期,内外战事不断,大量消耗着国力。军队是用粮大户,胡惟庸不得不四处敛取税收,充实国库。胡惟庸甚至把脑筋动到了休战期间实行军屯的士兵身上,产出要国家个人一人一半,征取国家税收。朱元璋知道后,这不行!免!三年以后再意思意思就行了。好,在边关将士心中,朱元璋成了我主隆恩,胡惟庸成了王八蛋。老子献了青春献子孙,胡惟庸这厮还要惦记我们这点粮食!后来,胡惟庸与徐达关系长期紧张,与此很有关系。后世,大明王朝的税收一直不高,根子就在朱元璋。在征税这个问题上,胡惟庸和朱元璋之间有重大分歧。以我们今天的观点来看,已经很难说清谁对谁错!征税太高,民不聊生,民众难以安居乐业,如何能医治元末明初几十年的天灾、战争等后遗症?官逼民反,如何能让山西太原府芦芽山中四大王等反政府组织不发展壮大!因此,站在休养生息的角度,要减轻群众负担,我老朱带头,只吃四菜一汤;马大脚皇后则带头穿补丁衣服!总之,剥害小民,是老朱同志难以忍受的。仿佛是当年老朱自己的亲爹朱五四在遭受官吏、地主的联合盘剥一般,老朱同志可是有亲身体验。但是,作为一个国家,税收又是必不可少的!自然老朱自己也是深知这一点。我们可以看出,团结到胡惟庸集团的陈宁等人都是敛税高手。陈宁出任苏州知府时,为了尽快完成督粮任务(军用),不惜让手下采取烧铁烙人肌肤的办法,吓得苏州人胆战心惊,背后给起了个外号“陈烙铁”。当然,督粮任务很快完成,没有人再敢敷衍搪塞。但总非文明手段,有巧取豪夺之嫌!如果谁敢把苏州府的督粮经验照搬到山西太原府,只要不是脑子进水,都能估计到啊,坚持游击战的“四大王”可能会很快发展为第二个黄巢,拥兵百万!你胡惟庸能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老朱推行军屯以后,军队自产军粮大幅增加,一时间十分得意,看我老朱多能,养活这么多军队,不劳百姓负担一分!然而,军屯是很难坚持下来的!到军队的第二代,第三代手中就不一样了,又会滋生出许多新的问题,这为历史所证明!比如我们今天还存在的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现在也是如此! 而朱元璋的低税收政策,给大明王朝留下了后遗症。明朝后期,国家难以供养一支人数超过10万人的完全脱离生产在外打仗的军队,军饷经常捉襟见肘!终于让叛乱者努尔哈赤坐大。可见,税收太低,也不是什么好事!在这个意义上讲,胡惟庸又是对的。胡惟庸想建立的是一个金字塔形式的社会,这样机制稳定,便于管理。但首先要满足官僚和社会精英的利益。使他们“有面子,有尊严地生活”!而这种看似稳定的金字塔社会,朱元璋是难以接受的!基层小民的利益何在?空印案爆发以后,胡惟庸主张不予追究,这是胡朱之间的又一道裂痕!老朱的意思是,官僚集团,必须接受严格的监督,因为他们太容易腐败!权力一旦掌握到手,欲望的扩张必然是进一步的。一旦犯错,就必须要接受劳动改造,体验劳动人民的艰辛。官民不能有太大的差距!不能让他们有太多的特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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