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继《铁血长津湖》后,经过整整六年的准备,《上甘岭的血》将陆续与大家见面了。
看到开篇的题目有人会问:1952年国庆节这一天,美军杀戮志愿军战俘与上甘岭战役有何关系?这是不是虚构演绎的小说?
有人也会问:上甘岭战役不是打了43个昼夜嘛,你怎么写了63个昼夜?
非虚构的《上甘岭的血》,将告诉你抗美援朝战争的分水岭——上甘岭战役许多鲜为人知的历史真相。
我们能够看到多远的过去,就一定会走向多远的未来。历史真相是我们后来者人生力量的源泉。
战后的上甘岭
1952年9月26日中午,济州岛美军第8战俘营的志愿军战俘出苦工返回时因拒绝脱光衣服搜身,一人被美军开枪杀打死,八人负伤躺在了血泊中。
这时,成立于巨济岛时的602回国总委会领导骨干因暴露身份被美军单独关押,回国总委会的领导权落到了顾则圣的肩上。
25岁的顾则圣,13岁参加八路军,淮海战役时升任20军59师175团1营教导员。可打完了导致美军陆战1师撤退到釜山的长津湖战役,八百多人的加强营仅剩下了四十几名官兵,顾则圣身边通讯班的八名战士全部牺牲。
1951年4月20开始的第五次战役时,1营又补充到了八百多人的加强营。而打到了5月23日,在鸡雄山下阻击美军的1营还剩下了不到三十人。
这一天的黄昏,一直在第一线阵地指挥的顾则圣受到了59师的口头通令嘉奖,同时任命他升任175团政治处主任,马上撤离第一线去团里报到。
顾则圣对59师传达命令的通讯员说,部队坚守鸡雄山三天三夜了,战士们都打红了眼,他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阵地。
当天的晚上,59师又派了一名正连级的组织干事上阵地,再次传达了师党委要他迅速撤离的命令。僵持了两小时后,顾则圣只有服从命令。
后半夜的顾则圣带领带着两名通讯员下阵地时,突然想起主峰上的一个班应该连夜加强弹药,否则天明敌机将会封锁山路。想到两名通讯员都年龄小,于是让他们两一起返回通知。
即将上任团政治处主任的顾则圣,一个人走在漆黑的山路上没有一丝的担心,因为北行一千多米就是团指挥所,何况路上还有自己的流动哨。
突然,路边的草丛里扑出来十几个人。顾则圣刚要掏枪,两只手臂被四个人擒住,想踢脚时又被四个人抱住,刚想喊有情况,嘴也被一个人死死捂住了。
十几个人一番捆绑后,一米九的顾则圣被四个人抬着走了。
第二天的拂晓,受了一夜酷刑的顾则圣,眼睛青肿,嘴角满是淤血,手指和脚趾因电刑已经没了知觉,四名高大的美军将顾则圣抬到了一道山梁上。
一名韩军翻译指着北面的鸡雄山说:“马上喊话,让你们的人过来投降。”
这时,冉冉升起的太阳照在了山梁上,一侧是阳光,一侧是阴影。只能坐着的顾则圣刚好在一明一暗的分界线上。
韩军翻译又说道:“一边是极乐世界,一边是人间地狱,让你的人放下武器,你就进了极乐世界了。”
顾则圣指着鸡雄山北面一座更高的山问:“那是什么山?是什么维度?”
韩军翻译说:“它叫五圣山,北纬三十八度二十分,距离这里不过4公里。”
韩军翻译与一名美军军官嘀咕了几句后,又对顾则圣说:“让你的人退到五圣山的话,你照样可以去极乐世界。”
望着自己战斗了三天三夜的鸡雄山,兴奋不安羞愧焦灼于心头的顾则圣说:“我们半步也不会退,因为我们已经在三八线以北了。”
突然一阵木棒砸来,顾则圣躺在了地上。
顾则圣醒来时太阳已经西落,面前放着一只美军的饭盒。顾则圣没有动盒里的饭,他吃力地坐起来,目视着依旧飘着硝烟的鸡雄山。
顾则圣突然发现,不知何时不远处躺着一名两腿负伤的志愿军小战士,脸上还流着被美军打出来的鲜血。
顾则圣艰难地爬过去,将小战士搂在怀里问:“鬼子打你了吧?”
脸色苍白的小战士说:“鬼子让我喊话,我死也不会喊。”
顾则圣又爬回去拿来了饭盒:“吃了鬼子的饭好有体力和他们斗。”
小战士听后,像个孩子似的哭了。
顾则圣赶紧安慰说:“好战友你吃吧,我们不怕他们。”
当天的黄昏,美军又将顾则圣和小战士抬下了山梁扔进了一辆汽车,连夜武装拉进了釜山美军战俘临时集中营。
顾则圣与战友
1952年6月,顾则圣随被俘人员被押上了巨济岛,在这里他认识了长津湖战役时的20军60师180团3营教导员孙振冠。秘密成立了战俘营里第一个地下中共党支部后,作为副书记的顾则圣配合孙振冠组织了长达五天的绝食,为人民军回国总委会择机拘留美军战俘营最高长官创造了先机。
震惊世界的巨济岛杜德事件后,美军将602回国支队的人迁进了济州岛的第8战俘营,还没有暴露身份的顾则圣依旧担任回国总委会的常委。
1952年9月26日这一天的傍晚,去码头装卸物资的苦工带也回了两个消息。
板门店的战俘谈判又陷于了僵局。美方的代表不仅频繁地使用“到会即休会”的伎俩,最短的一次会谈仅二十五秒钟后就宣布结束会谈。
同时,人民军的战俘也传递消息说,自当年的2月以来,美军在各战俘营打死打伤2000多名誓死回国的中朝人员。
与此同时,一名出苦工的志愿军战俘也从美军战俘营总管办公室的纸篓里拣回了几张破碎的纸片。
回国总委会政治保卫部长李喜尔将纸片拼凑翻译后,看到了这样的情报:
美军战俘营司令官白劳德和联军司令部后勤部海伦说,由于战俘营牵制了大量的联军兵力,也在国际舆论上造成了十分糟糕的影响。同时,中朝战俘时刻有可能同当地的游击队取得联系,从而组织大规模的暴动。因此,必须对中朝战俘使用武力,消灭其中最顽固的赤色分子。
看完李喜尔送来的纸片,顾则圣马上决定连夜在5号营场召开紧急秘密会议,讨论研究迫在眉睫的斗争策略。
“到了该流血牺牲的时候了,继续和美国鬼子和平相处,只能削弱我们回国的斗志。”
“我们应该快要回国了,流血牺牲还值得吗?”
“不流血牺牲不足以震动板门店的谈判,关键是我们能付出多么大的代价。”
“牺牲太大,对不起广大战士,可牺牲太小,不足以造成国际影响。我们应该想一想,如何才能以最小的牺牲达到最大的目的?”
“革命战士就不能怕流血牺牲,新中国就是烈士们用生命换来的。现在,我们都成了罪人了,还有什么不能抛弃的呢?”
“不流血牺牲不行,这样不能团结回国人员。不付出生命的代价,也看不出我们返回祖国的决心,将来祖国人民也不会原谅我们。”
“不流血不斗争就是软弱。流血牺牲是死中求活,在斗争中求胜利。”
顾则圣最后当场决定,国庆节那一天升国旗,再就是趁机杀死“狗大尉”。
“狗大尉”是主管第8战俘营的布鲁克斯上尉,因在1952年8月15日无辜下令施放毒气导致一百多人受伤,回国人员公开叫他“狗大尉”。
第二天早晨,李喜尔手下的“契卡”将顾则圣的命令,用“手语电报”发往了其它九个营场的分委会:
10月1日前,寻找各种机会杀死“狗大尉”,或造成第二次“杜德事件”。国庆节那一天全体升国旗,坚决表现誓死回国的决心和勇气。
而9月26日上午,美方战俘营当局正式通知顾则圣,决不允许十月一日升国旗,如果发生的任何反常行动都将以“暴动”论处。
顾则圣毫不含糊地回答说,国庆节升国旗是日内瓦战俘公约明文规定的,哪怕美方制造流血时间,十月一那一天也一定升国旗。
7号营场得到消息后,分委会书记韩子坚马上“手语电报”请示,十月一日将第一个升旗,将“狗大尉”吸引过来杀死后,在择机制造一次“杜德事件”,不惜流血牺牲支援板门店的战俘谈判。
当天下午,秘密转到了8号营场的顾则圣,又用“手语电报”发出了指令:
十一升旗以七号营场为准;旗杆加长到十一米;敢死队员全部由团结会的会员担任;若有畏缩不前者,按战场临阵逃脱论处;任何情况下,决不让敌人得到国旗,危急关头宁愿烧毁。
各营场的分委会闻令而动,自愿报名的敢死队员们开始秘密练武,出苦工的归营时带回了海滩边的鹅卵石和石灰粉,炊事班开始储存每顿饭的锅巴备用,文娱队白天黑夜地烤雨布做红旗,储备纸张写标语,一些手巧的人用罐头皮剪出了将来的“军功章”。
韩子坚任分委书记的7号营场,也开始了升国旗和杀“狗大尉”的最后准备。
丁先文带领纠察队封住了进入营场的唯一大门。
善于格斗的北大汉李树森指导人演练夺枪要领。
勤务队用不能行走的人搓成的布条,将国旗杆加长到了十一米,再安上自制的滑轮。
护旗队在木棍上缠上了一圈又一圈的铁丝。
英语翻译刘英虎在熟悉日内瓦战俘公约的条文。
就连食堂也行动起来,储存了大量的木材,准备到时烧开水浇烫闯进来的美军。
可到了9月30日,美军自27日开始的军事演习达到了顶峰。
白天,六〇和八二迫击炮不远不近地贴着铁丝网恐吓性地爆炸,每15分钟一架战斗机便呼啸着从战俘营上空掠过。到了夜里,一串串的曳光弹接连升空,坦克每半个小时发射一次火焰,预设的空帐篷瞬间化为乌有。
9月30日下午,美军突然将第8号战俘营的十个营场全部戒严。汉弩山上的树木草丛全被推平,同时附近的海边又出现了一艘张着炮口的美国军舰。
这时的第8营地,铁丝网外是荷枪实弹的美军,铁丝网内则是针锋相对的中国人。可谓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当天的黄昏,顾则圣又从8号营场发出了“手语电报”,特别提醒将第一个升国旗的7号营场:
升旗唱《东方红》《国际歌》;务必准备防毒面具,用香烟锡纸糊成防光的眼镜,用布浸透盐水当过滤口罩。
美军戒严的济州岛战役营
10月1日,天刚蒙蒙亮。
7号营场站在韩子坚身边的小号手问:“总指挥,什么时候吹升国旗号?”
“当太阳跳出海平线的那一刻。”韩子坚又问道:“你能吹多响就吹多响。”
十分天真的小号手问:“总指挥,你说部队能听到咱们的军号声吗?”
韩子坚回答说:“能听到,祖国和人民也能听得到。”
小号手高兴地说:“那我吹到板门店,吹到鸭绿江,吹到祖国的首都北京。”
两人说话的空档,火红的太阳露出了海平线。小号手鼓圆了两腮,手中系着红布条的金黄色的铜号吹响了:
“向前向前向前,向前向前向前……”
顿时,十个营场的号手全都吹响了同一个调子的军号。
随着7号营场十一米高的旗杆拔地而起,其它九个营场的五星红旗也飘上了天空。
这时,第一个升国旗的7号营场,也首先唱起了《东方红》。而领先唱响的是磨制了那把大刀片的铁匠。
老家陕北两腿负伤的铁匠,跑到了营场的高处,用陕北人特有的高嗓门和方言唱起了《东方红》。
“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
《东方红》的歌声之后,第8营地的又响起了十分雄壮的《国际歌》。
在一阵高过一阵的歌声中,护旗队的敢死队员们有的相互拥抱流泪,有的互留姓名和家庭住址,相互写在了对方的手臂上。
突然,9号营场护旗队的外圈又来了十几个“冬瓜人”。他们虽然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却坐在了最危险的前排。
第8号营地六千多人的歌声,整整十面迎风招展的五星红旗,顿时吸引了数不清的济州南朝鲜市民。他们有的拥向了警戒线,有的站满了汉弩山的山坡。
“第8号营地全体降旗!”这时,随着拉响的尖利警报声,美军装有扩音广播的卡车开过来。
可不一会儿,《东方红》《国际歌》的声音就压倒了“降旗”的广播。
突然,“狗大尉”布鲁克斯带着两个连的美军直奔到歌声最响亮的7号营场。
迎着杀气腾腾的布鲁克斯,英语翻译兼战俘代表刘英虎走到了铁丝网前。
布鲁克斯问:“联军司令部的命令,你们为何不服从?”
刘英虎反问道:“服从你们的什么命令?”
“停止聚集,马上降旗。”
“根据日内瓦战俘公约的第十四条规定,战俘在被俘期间仍保留公民身份。请问,一个中国公民为什么不可以庆祝自己祖国的节日呢?”
“你们这是搞政治宣传,联军不允许共产分子的违法行为!”
“而你们济州岛战俘营的最高长官波恩准将曾说过,‘汝等之国旗,可于汝等国庆节日悬挂’,我们八一那天升旗,你们不也是供应了油漆布料和旗杆的吗?为什么到了我们的国庆节这一天,反而不允许我们升国旗。”
“因为你们要暴动。”
“我们没有暴动,反而你布鲁克斯上尉却有暴行。”
“我哪来的暴行。”
“8月15日,你无故下令施放毒气,导致我们一百多人受伤,你这不是暴行又是什么呢?”
“我再次奉劝你们降旗,否则,一切后果均由你们自己承担!”
“我也正告你们,美方当局不顾国际舆论的谴责而无辜虐杀战俘,这个后果也要由你们承担。中国人民志愿军战士是不怕死的。”
这时,7号营场的500多人纷纷拥向了铁丝网,愤怒地大声呼喊:“狗大尉滚出去!我们是中国人,我们不是囚徒!”
又恼又羞的布鲁克斯,命令负责7号营场的中士打开了营门。
这时,隐蔽在水池后面的第一梯队敢死队员起身,用雨点般的鹅卵石击退了先头的美军。
突然,喷火坦克呼啸着吐出来了一道道的火焰。趁着敢死队员卧倒隐蔽的空档,布鲁克斯指挥两个连的美军冲进了大门。第一梯队的敢死队员又用鹅卵石和石灰还击,五分钟后美军又退了回去,但第一梯队也已经全部伤亡。
随着小号手的一阵冲锋号声,第二梯队的敢死队员迅速上了阵地。
这时,另外的九个营场除了用歌声和口号支援,只能看着7号营场的战友浴血奋战。
“强烈抗议美军屠杀战俘!打倒美帝国主义!”
“宁死不当奴隶!新中国万岁!”
这时,一名叫杜威亚的上校乘吉普车赶到了7号营地。他让十辆坦克用火焰看住了其它9个营场,又加派了一辆坦克直接辗压过了第一道铁丝网。
与此同时,一架飞来的武装直升机也开始碰撞旗杆,并用机枪将五星红旗打了无数的弹孔。可旗杆依然高高地矗立,五星红旗也依然迎风飘扬,护旗队员在巨大的气浪下也纹丝不动。
突然,两辆坦克用火焰接连辗压过了第二道铁丝网。布鲁克斯指挥步兵又发起了第三次攻击。
这时,埋伏在水池后面的第二梯队的敢死队员全部跳了土沟。打完了鹅卵石又抛洒了石灰后,敢死队员呼喊着“夺枪”冲向了美军。
突然,四周岗楼上的机枪开始居高临下射击,敢死队员又接连中弹倒下。
济州岛第8战俘营的美军重机枪
这时,随着小号手的又一阵冲锋号声,手拿缠了铁丝木棍的第三梯队敢死队也进入了阵地,呼喊着“拼了”的口号冲向了美军。
四周岗楼上的美军机枪再次开火,敢死队员们又全部伤亡在半路上。
正当敢死队员前仆后继地拼杀时,埋伏在一栋帐篷里的蔡德荣,突然发现后边的铁丝网有响声。原来,几名美军正偷偷地在剪铁丝网。
蔡德荣先是用鹅卵石击中了一名美军的头盔,然后朝身边的战友大喊一声,勇敢地赤手空拳扑了上去,可一粒子弹却击中了他的头顶。
等蔡德荣醒来却发现自己没有死。身边影影绰绰的许多人,有背着的扶着的抬着的,原来是自己的战友。
可过了几秒钟,蔡德荣又什么也看不清了。这时,蔡德荣听到韩军翻译说“这里还有个活的”,于是用手一抹满是鲜血的脸,这才知道自己负伤了。
这时,两辆坦克压平了最后一道铁丝网,岗楼上的机枪因担心误伤自己人停止了射击,伤亡极少的美军步兵分左中右三路攻进了7号营场的纵深。
美军攻击的左路厨房,里面埋伏着曾保元和张辉宗等十几名敢死队员。而食堂是美军重点监控的地方,菜刀铁铲铁勺早已经被美军拿走。唯一的武器是一些很短的劈柴和一锅滚烫的开水。
而等泼完了开水封堵厨房门后,十几名敢死队员手里只有短的不能再短的劈柴了。
17岁的张辉宗挥着劈柴说:“狗大尉是杀不成了,我们的日子也倒头了。鬼子一旦进来,我第一个和它拼。”
这时,用手榴弹砸开了房门的美军持枪冲进来。张辉宗刚一起身,一发子弹击中了他的腿,瞬间倒在了曾保元的怀里。
突然,又一名队员栽倒在曾保元的胸前。曾保元一只手扶着昏过去的张辉宗,另一只手搂着刚刚中弹的队员。
这名山西籍姓马的敢死队员,两只手腕被齐刷刷地打断,满是弹孔的胸部鲜血直冒。
小马告诉曾保元:“我回不去了,告诉我的妈妈,她在山西……”
后来回到老家成都的曾保元,刚平反的第二天就查出了癌症。曾保元去世之前,常常含着眼泪说:“小马山西人,牺牲前托我告诉他的妈妈,他的妈妈人在山西……”
中路的美军与敢死队员开始混战后,老家四川的高勇与一名高个美军抱成了一团,
高勇虽然个子不高,但却十分机灵勇敢。转身将高个美军摔倒在地后,双手狠狠地卡住了他的脖子。这时,另一名美军赶来,一枪托砸碎了他的脑袋,脑浆涂满了一地。
右路的美军冲到二十多米长的水槽时,守在这里的只有不能动的伤员了。他们血淋淋的手刚抬起来,就被靠近了的美军枪托全部砸断。
继续攻击的美军遇到了7号营场的残废小队,领头的是失去了一条腿的陈延山。
见十几名举着双拐的人迎上来,美军索性原地不动等在那里,过来一个人就是一枪托,再过来一个人又是一枪托,直至将全部的人打倒在地。
突然,一名失去双腿的人叫骂着爬过来刚想咬美军的双腿,美军飞起一脚将他踢得满嘴流血。
这时,中路人数最多的美军越过一栋帐篷就是立着国旗的小广场了。而帐篷里埋伏着20多名最后的敢死队员。
“鬼子来了拼了!”一名外号叫“刘麻雀”的中队文书第一个冲出来。
见“刘麻雀”中弹牺牲,后续的敢死队员也冲出帐篷扑向了美军。
17岁的罗定松看准了一名美军少尉,用石块击中了他的钢盔。恼怒的美军少尉举枪射击,而罗定松灵地躲过的子弹,却击中了身后也是17岁的陈建华。
顿时,陈建华的腹腔炸裂,肠子流了一地。同时也喊了一声“耿队长……”
陈建华喊的耿队长叫耿基增,原是志愿军180师医院的军医,与在宣传队的陈建华一起被俘。来到7号营场后,能歌善舞的耿基增当了文娱队的队长。
耿基增一步跨过来,紧紧地抱住了陈建华。然后,抓起肠子赶紧往破裂的腹腔里塞。
陈建华没有叫喊,也没有眼泪,只是像个孩子一样紧紧贴着耿基增。
可耿基增刚塞好了肠子,陈建华已经死在了他的怀里,手里还抓着一块没砸出去的石头。
从来不说脏话的耿基增,骂了一句美国佬的八辈子祖宗,可还没等起身脑袋就挨了一枪托。随后,双手被美军的皮靴死死地踩住,有一只手将他的脸面按进了沙土。
济州岛硝烟弥漫的第8战俘营
当三路的美军朝国旗方向汇合时,韩子坚、李树森和丁先文等敢死队的领导已经全部伤亡,机灵的小号手又吹响了军号,任兴和马何清等人用身体搭起了一道人墙,将依旧飘着五星红旗的旗杆围在了中间。
已经杀红了眼的“狗大尉”布鲁克斯,当即命令士兵举刀就刺。任兴和马何清等外围的护旗队员,当场被美军全部刺死。
而国旗杆上的五星红旗仍在迎风飘扬。
“狗大尉”布鲁克斯又是一挥手,上百名美军踩着血肉模糊的敢死队员扑向了国旗杆。
这时的护旗队仅剩下了四名敢死队员,想到总委会必要时宁可烧毁国旗也不能让敌人缴获的指令,护旗班班长快速地拉下了国旗,一名队员泼上了汽油,另一名队员马上点火。
这时,一名美军中尉气急败坏地去夺烧得剩下了一半的国旗。
突然,第四名小个子队员抱起一块压旗杆的石头向美军中尉砸去。美军中尉躲闪不及,腰部挨了一石头。而几乎与此同时,美军中尉的手枪也击中了小个子队员脑袋,顿时牺牲在国旗杆的旁边。
而7号营场的牺牲还没有停止。
看着被悉数赶到了小广场的人群,“狗大尉”布鲁克斯突然发现了拿着铜号的小号手。
一看到那闪闪发光的铜号,“狗大尉”布鲁克斯抬手连开三枪,发发子弹命中了小号手的胸膛。而倒在了血泊中的小号手,一只手仍紧紧抓着那把闪闪发光的铜号。
年仅16岁的小号手,成了7号营场牺牲的第五十二个敢死队员。
冲进7号营场的美军
一个多小时后,美军将一百一十三名重伤员扔上了罩着铁丝网卡车,留下了三百多名轻伤者扬长而去。
当天的下午,归国总委会的“手语电报”通知各个营场:
命令七号营场为“钢铁号”;7号营场每一名参加护旗的人记大功一次;每一名敢死队员和负伤的队员记特功一次;牺牲的同志评为“护旗英雄”;发给特功以上的同志每人一枚“护旗勋章”。
10月2日的拂晓,除了被美军洗劫一空的7号营场,所有的营场都挂出了“抗议美军屠杀战俘”的巨幅标语,顾则圣也因此遭到了美军宪兵的毒打。但因为顾则圣没有暴露又是整个战俘营的代表,美军宪兵只好将他又放回了8号营场。
这一天的早晨,顾则圣开始了绝食绝水,直至美方对枪杀的五十二名烈士按照中国的传统埋葬。
这一天的上午,收到了济州岛劳动党地下组织详细报告的南日大将,以朝鲜人民军与中国人民志愿军代表团首席代表的身份,发表了给联合国军代表团首席代表哈利逊中将的公开信:
十月一日,你方在济州岛战俘营冷血射杀手无寸铁的我方被俘人员,打死五十二人,打伤一百一十三人。对于这一野蛮而又卑怯的血腥屠杀事件,我奉命向你方提出严重抗议。这一重大屠杀事件揭穿了你方拒绝遣返战俘的一切欺骗借口,显示你方蓄意破坏朝鲜停战谈判,再一次证明已在朝鲜犯下滔天战争罪行的你方决心与亚洲人民和世界人民为敌到底。你方必须对此严重事件所产生的一切后果负全部责任。
这一天,一条条来自济州岛的新闻,也传遍了世界各地。
美联社的十月二日电,将美军说的中国人的“暴动”和“骚乱”加上了双引号,并称之为“一场真正的战斗”。
美联社最后说道,如果说美军介入朝鲜战争是为了民主与文明,那么在战俘营里发生如此之多的伤亡,又是哪一种民主与文明呢。
这一天的下午,迫于国际舆论和归国总委会骨干绝食的压力,美军从济州岛不直接遣返回国的3A营地抽调了五十名中国战俘,以出公差的方式在马山埔掩埋了五十二名烈士。
随后,国际红十字会代表哈夫曼来到了济州岛第8战俘营的7号营场。营场代表刘英虎十分详细的控诉了美军的暴行,还将十枚毒气弹和各种型号的子弹壳与弹头陈交了哈夫曼。
一时间,通过哈夫曼十分公正的记者招待会,这些细节又被记者风传了世界各地。
当天的黄昏,绝食绝水中的顾则圣通过“手语电报”又下达了一道指令:
十月七日中午十二时,十个营场同时举行牺牲烈士追悼会;一切按照中国的民族传统精心准备;做好再次流血牺牲的准备。
可下完指令的顾则圣,突然有些难过地对李喜尔说,当年他在鸡雄山被俘时能自杀就好了。
这一夜,顾则圣想了许多。
顾则圣想到了长津湖战役时牺牲在自己眼前的八名通讯员,想到了鸡雄山阻击战时还剩下的三十几名战友,想到了贴身警卫自己的两名通讯员,也想到了那名被俘的小战士,更想到十月七日的追悼会自己将有可能被美军打死,
可顾则圣怎么也想不到,因为美军在国庆节这一天的血腥屠杀,志愿军总部命令在三八线发起更加精准的“零敲牛皮糖”战术,防守中线的15军45师将动用主力去拔掉竹子洞南山的韩军一个营。
顾则圣也想不到,当面之敌的美军第7师和韩军第2师此时就在自己被俘时的鸡雄山一线,攻击的重点恰恰选在了597.9和537.7高地,而这两个高地上仅有45师135团一个连又两个排的兵力。
岂止是铁丝网里的顾则圣,即便是志愿军与美军的最指挥员也想不到,一场成为朝鲜战争分水岭的血战即将在这里上演。
而那个战前五万分之一的地图上也没有的上甘岭,也因此一下子横空出世,吸引了来自整个世界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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