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17年,与儿子姜甲儒相认的那天,乔守芬紧紧挽住眼前这个比自己还高的男孩,生怕这男孩又莫名其妙地失踪。“妈,你放心,等我把那边处理好了,明天一定回来找你。”听到儿子的承诺,乔守芬的心情才稍稍平复。
母子相认一幕
乔守芬一家合影
2007年1月,与丈夫在北京通州区打工的乔守芬接到了一通来自婆婆的电话,“孩子被抢走了!”婆婆在电话那头的语气十分焦急。来不及多想,乔守芬夫妇便踏上了回家的路,此时他们并未想过,这次意外会让他们的人生走向一条完全不同的轨迹。
“孩子丢失的一两天里,我们几乎想象了所有的可能性”
起初,乔守芬和家人并未意识到这是一次拐卖。彼时的移动互联网尚未普及,想到孩子是被陌生人从孩子爷爷奶奶的手中抢走,乔守芬一家不约而同地想到电影中出现过的情节——绑架。
在回家的车上,乔守芬夫妇四处向亲友借钱,以为会有人联系索要“赎金”。一天过去了,仍未等到消息,一家人这才发现事情并非自己想象那般。
他们又开始猜想:是否是因妒蓄意谋害?
乔守芬是河南信阳固始县人,远嫁到山东泰安的一个村子里,后与丈夫“北漂”打工。2007年,乔守芬夫妇经过打拼,成为村里首个开上小轿车的家庭。“是不是其他人看到我们的生活好起来了,心生嫉妒,于是把气撒到了孩子身上?”
“孩子丢失的一两天里,我们十分煎熬,几乎想象了所有的可能性。”乔守芬告诉正观新闻记者。田地里,破败的寺庙里,甚至路边的水坑里……乔守芬夫妇发动亲友将村子找了个遍,也没能找到儿子姜甲儒的任何线索。
遍寻未果,一家人这才想到最后一种可能性“孩子是不是被拐卖了?”
“如果是被拐卖,至少还有找到的希望。”于是,乔守芬夫妇踏上了漫漫寻子之路。
“每次都不敢抱有太大希望,但又不敢放弃任何线索”
在寻亲路上,乔守芬感受过陌生人的善意,也见识过江湖的险恶。儿子姜甲儒丢失时只有8个月大,并无明显特征,有不少好心人为乔守芬提供线索,但经过一次次寻找、验证,却都扑了空,乔守芬夫妇感受到强烈的挫败感。
“寻找的过程充满内耗,在这个圈子里甚至有夫妇因为寻亲路上意见不合而离异的,有时一方想放弃,另一方想继续,会出现严重分歧。”乔守芬向正观新闻记者表示。
所幸,乔守芬夫妇两人意见一致,但经济成了最大的问题:“一开始是我们两个人都出去找,后来发现这样不行,路上需要大量花销,如果只寻找,没有经济来源,经济上很快就垮了。”于是,乔守芬夫妇两人后来确定分工,一个人负责赚钱,另一个人全力寻子。
近几年乔守芬开设短视频账号,通过短视频和直播寻子
得到线索——出发寻找——失望而归。乔守芬已经数不清这样的经历重复了多少次,“每次出发时我都不敢抱有太大希望,怕又会加倍失望;但我又不敢放弃任何一个线索,每次收到线索,我都生怕错过任何机会,从未放弃希望。”
“被骗至少二十万,希望寻亲家庭提高警惕”
最令乔守芬夫妇气愤的,莫过于有人利用寻亲家庭的急切心理行骗。
2012年的那次骗局最让乔守芬夫妇痛恨,像往常一样寻找线索时,突然有人致电问“这是不是你的孩子?”
乔守芬夫妇并未多想,她并未听说过有种叫“P图”的技术,看到照片后,两人确定照片上的孩子是姜甲儒无疑,便按照对方的说法前去广东深圳,并准备好2万元“赎金”。
虽然两人寻子6年已经有过不少上当受骗的经验,但是安全起见,仍报了警,请求警察暗中保护。
到达广东深圳指定地点后,乔守芬夫妇按照对方的说法反复更换交易地点,按对方要求将钱款放至指定位置后,果然是一场骗局,骗子被警方一网打尽。
得知骗子的图片是假的后,乔守芬夫妇心情十分复杂。“我们从山东到深圳,经历几天的等待与煎熬,最后却得知是骗我们的,我老公当时就给骗子跪下了,骗子也给我老公跪下了,说只是想骗点钱花。我十分气愤,对骗子说‘你不该骗人,更不该欺骗一个寻亲心切的家庭’。”
乔守芬回忆,17年来,为了寻亲而受骗的次数有数十次,受骗金额至少20万元。“一开始由于缺乏经验,上了不少当,后来慢慢地能够辨别骗术了。希望寻亲家庭提高警惕,以防骗子利用寻亲心切的心理行骗。”
“将会对人贩子追责到底”
17年的寻亲经历,让乔守芬感受了太多被拐孩子的悲惨命运。寻亲成功之前,她曾多次想象过儿子的生活状况。“有一次我得到线索,找到一个和我样貌很像的孩子,那孩子很瘦小,衣服上有破洞,穿着一双旧拖鞋,尽管最后DNA对不上,我还是非常震惊。这些被拐卖的孩子是无辜的,人贩子的出现,剥夺了他们本来幸福的权利。”
姜甲儒母亲曾在郑州寻亲
乔守芬记得,在儿子被拐卖后几年后,公公就带着遗憾去世,在临终前,他仍在因没保护好孩子而自责。
2024年1月,在北京寻子的乔守芬接到丈夫的电话——“孩子找到了!”回去的高铁上,乔守芬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大声喊了几句“我的甲儒找到了!”
乔守芬向正观新闻记者透露:“江西的朱贻灿警官一直在利用人脸识别、大数据等高科技手段帮我们找孩子,有一天他让我把甲儒的所有照片发过去,还说‘甲儒妈妈,你奔波了这么久了也注意适当地休息一段时间’,现在我才明白,朱警官当时可能已经大体确定,但又怕出差错,所以委婉提醒我一下。”
不久后,山东泰安当地警方通知乔守芬一家“孩子找到了”,对于社会各界的帮助,乔守芬十分感激:“江西警方和我们当地警方都是趁周六周日去帮我们找,工作日他们有别的事情,真的非常感谢他们。在寻亲圈,也有上官正义、申军良、孙海洋等爱心人士的帮助,有了大家的陪伴,我们的寻亲路上少了些孤单,多了些温暖。”
回忆起多年的寻亲之路,乔守芬向正观新闻记者感叹:“真的是命运无常,17年前,我在北京通州区打工时接到一通电话说孩子丢了,今天,几乎是在同样的地方,我接到一通电话说孩子找到了,而孩子生活了17年的地方,仅仅距离我家80公里。”
前几天,乔守芬来到公公的墓前,含着热泪说:“您的愿望实现了,甲儒找回来了。”2月16日,乔守芬携姜甲儒回到自己的老家河南固始县举办认亲仪式,在现场,乔守芬跪在父亲遗像前哭诉:“您的外孙找回来了。”
对于未来,乔守芬说,儿子姜甲儒经历了如此大的变化,会让孩子稍作休整后再继续学业:“甲儒还需要一些时间来调整状态,我们会慢慢磨合。人贩子给我们带来了太多伤害和遗憾,我们之后会运用法律武器,对人贩子追责到底。”
前排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