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神农架

雪落神农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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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神农架(胡艳超)
车从大山的夹缝中挤进神农架,豁然见到漫山遍野的雪。
从深圳初定的疫情和繁忙的工作中挤出时间,到神农架过年,仿佛是赴一次期盼的约会。记忆中的那个夏天,我与神农架一见钟情,大九湖的水、神农顶的雾、金猴岭的花让人一见倾心,依依不舍。而今,落叶飘零,游人远去,冬日里的小镇该是怎样的情景?于是我由南向北,逆风而来。
几天前,朋友就告诉我喜讯:神农架下雪了!雪花从手机视屏里飘出,绵绵白雪装饰着大山小镇,琼枝玉叶,银装素裹,天地皓然。我的心被风儿和雪花搅得不能平静。
  终于到了。推开车门,一脚踩在小镇的雪地上,我就感受到强烈的欢迎。雪花,像柳絮,像芦花,像蒲公英,在空中飞舞。雪花太好客了!片片朵朵,扑面而来,亲吻我的脸颊,抚摸我的头发,拉扯我的衣袖,甚至调皮地钻进我的脖颈,来一次亲密接触。踏雪前行,雪花围绕着我起舞,追逐着我的步伐。
小镇一改平日的鲜活热闹,如此宁静有序。喧嚣的游人退去了,疫情影响了一些远方儿女的归来,有些向往热闹的居民去了城市,留下的是深深热恋着故土的人。街上的行人不多,但并不落寞,流浪的小狗也轻松自在,见到路人会迎上来,陪几步。不必担心它们的温饱,墙根下有人在小碗里放上了干粮。
小街显然被清扫过,又积上了一层新雪,踩在上面,有软软的感觉和脆脆的声响。天气冷冷的,心却暖暖的,循着这条小街,有温暖的民居,有温暖的烟火,有温暖的知己,有温暖的话题。
我对冬天的记忆,其实浸泡着寒冷、饥饿和愁绪,当年,只有春节到来,孩子们才可以穿上新做的衣裳,尝到少许的鱼肉,吃到糖果点心。年就是贫穷儿童心里的沙漠绿洲。
朋友们则感叹疫情之下的不容易。小镇当初是因伐木而建起来的,后来却要保护森林,虽然拥有绿水青山,但大山能给予的是有限的,小镇百姓还得依靠外来生意获得收入。疫情反复导致游客锐减,许多店铺生意清淡,不知何时是个尽头。
“来!干杯!”!
城市何尝不是如此。朝九晚九,关内关外,谁不是在内卷的压力下马不停蹄,谁不是在不断加码的KPI鞭策下艰难前行?雪花一片一片飘落,心绪一丝一丝生长,我的眼眶湿润了,都市不曾飘雪,职场风雨飘摇,冷暖人生,谁都不容易。
一声叹息之后,大家互道珍重。幸福,就是眼下的深冬,伴随着飞雪,炒几样小菜,温一壶老酒,欣慰爹娘健康,乐见孩子欢笑。此刻,窗外飞舞的雪花,像一只只翩翩的蝴蝶,向窗户飞来,在玻璃上调皮地打个招呼,又悠悠地向远方飞去。
  朋友微醺后拱手告别,被雪花簇拥而去。小镇被夜色笼罩着,记忆中的一个场景浮现出来,也是一个飘雪的冬夜,一个美好的身影从身边飘过,飘逸的风衣,白色的围巾,清扬的头发,纯净的微笑。雪花、故园、青春,构成了美好的意境。
我从网络上搜索到小镇唯一的现磨咖啡馆,名字很有感觉,莞尔。这是一个人的咖啡馆,老板和员工都是他,姓谷,山谷的谷。这个山谷里的年轻人曾经走出大山,在大城市里国际咖啡连锁店当过主管,有一天突然转身,走回大山,在小镇一个角落开起自己的“莞尔”。
这个以青菜萝卜地瓜玉米为食的山里小镇,人口不过三万,能接受这个西洋新玩意吗?能够支撑这个小店的生存吗?小谷说:起步的确相当艰难,但他坚持下来了。
环顾小店,装修简洁古朴,上座率还不错。小谷在里面很专业地忙碌,一年轻女子在端送咖啡。
“哥,您是来滑雪的?”空的时候,女孩问我,然后滔滔不绝:“请记得莞尔,一个小镇的道的咖啡馆!我们的材料是最好的,我们的服务是温暖的。”老板笑着说,这是她的女朋友,镇医院的护士,有空就过来当个帮手,她刚吃过年饭过来,喝了不少酒。正说着,女孩拎起一瓶黑啤,“啪”地一下打开,“来!哥,我请您喝一杯!”我谢绝了,痛风的富贵病使我受不了这份盛情。
我寻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白雪像一群小天使在窗外翩翩起舞,让人欣然。书架上躺着一些旧书,从书中看到:一个名牌大学老师,进入深山,写出十多万字的《中国神农架》;一个摄影家,开一辆破吉普自费拍摄,出了两本摄影集,《神农架》和《金丝猴王国探秘》;一个外省人,居住在两千米之上的大山,十几年来,只为寻找那传说中的野人。当然还有我,受神农架的触动和激励,写出了系列散文,与朋友们分享神农架,她的美丽,她的神奇。
小镇的冬夜分外寂静,静得听得见雪花下落的声音,偶尔咯吱一声响,那是树木枯枝被积雪压断的声音。这样雪夜,这样的年关,这样的宁静,让人静思,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往哪里去?你执念着什么?若无本我,身边纵然蝶舞蜂拥,终是寂寞空虚;若有真我,天涯浪迹,穿风踏雪,也不会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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