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弟结婚那天,我拿出2000元红包给他:“这是我的一点心意,祝你新婚快乐。”
话音未落,我妈一把抢过我手里的红包,打开数完钱,她一把红包扔到沙发上:“吴卉,你什么意思?你亲弟弟结婚,你这个当姐的就出这2000块钱?你怕不是打发要饭的吧?”
说着,她抢过我的包,向里面狂抓一气,以为包里还有钱。可掏了半天,看没钱了,她就生气地把包口朝下抖了抖,哗啦啦,包里的钥匙、充电器、纸巾、化妆品等东西全掉在地上。
大家都被她这一举动搞懵了。接着,我妈对着我大声嚷嚷:“我不管,你弟结婚你至少得出20万,否则,以后你也别回来了,我也没有你这个女儿!”
大家纷纷把目光转向我,我快速去把沙发红包拿起来,朝他们笑笑:“行呀?嫌少,那我收回去!如果不是舅妈他们,我根本不会来。”
然后,我在他们惊愕的眼神中,走出贴着喜字的的大门。
2
我叫吴卉,上有个姐下有个弟。听说生我那天,爸妈一见又是个女婴,就想把我扔了,还是外婆可怜我,阻此了他们。
我两岁还不怎么会说话,爸妈就以我是智障儿童为由去办了个特孩指标,又生下了我弟。紧接着,他们就把我送到了外婆家。
幸好,我外婆一家人非常疼爱我,家有好吃的都留给我。
舅舅结婚后,舅妈对我也是视如己出,经常给我买这买那。她坐月子,家里的水果、糖、和鸡腿,鸡蛋等好东西都会留给我。
所以,我从两岁多到长大,都是在外婆家度过的。
记得5岁那年冬天下大雪,我半夜发高烧,说胡话,一直叫妈妈。
外婆急坏了,我舅又不在家。最后是外婆和舅妈就轮流抱着我,一路狂奔去十里外的镇卫生院。当确认我安全后,她俩才发现衣服从里到外全湿透了,里面是汗水,外面是雪水,且又冷又饿,可还在医院照顾我到天亮。
舅妈还因此受凉了,很久才好。
第二天,舅妈派人去给我爸妈报信,可我妈就回了句:“这个鬼/崽在娘胎时就没少踢我,现在大了还是让人不省心,生来就是个讨债的,是死是活看她的命。有啥事你们看着办,我还有两个都顾不过来呢。”
长大后,舅妈无意中讲起此事,我心里五味杂陈。一个是我的亲生母亲,对我不闻不问,一个与我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仅仅是爱屋及乌的舅妈,却给了我满满的爱。
3
我6岁时,外婆就想送我回来上学。我妈却说:“一个妹崽家上什么学,在家帮带弟弟,正好给我们减轻负担。”
我泪水巴巴地看着外婆,她一看我的表情,就做了决定:“你不愿意送她上学,那我带回去,我供她!之前你们姐弟因为没钱上学被耽误了,不能再耽误我外孙了。”
然后,外婆又带着我回到了她家,直到高中毕业。
过年本是孩子们最盼望的。可每到过年,我都害怕,爸妈从没想过接我回家。即使春节他们来外婆家拜年,对我也很冷漠,我更不敢和他们亲近。
有很多次,我妈都当着我舅家亲戚讽刺我:“说你笨你还真笨,小时候两岁多了还不会讲话,现在见人也不会打招呼,手脚不勤快,眼里没活。都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你看看都多大了,还是那没出息的样子。都是我生的,你咋没一点你姐和你弟的机灵劲儿?”
我妈在那滔滔不绝,我强忍着委屈的泪水,低头不敢吭声。舅妈却说:“我家卉卉可不笨,她聪明着哩,对吧?卉卉?”我用手抹了抹眼睛,用力地点点头。
舅妈转头对我妈说:“姐,你不要卉卉,以后她就是我女儿了,你可别后悔!”
我妈冷笑道:“我后悔?从她出生那刻起,我就后悔了!早知道她这样笨,我就不该生她下来,反正以后由你处置,打也行,骂也罢,随便。”
4
我就初中毕业后,按照我们村里大多数姑娘的命运,读完初中,就该出去打工或者嫁人,可我不想走她们同样的道路。
在外婆家这几年里,高中毕业的舅妈,给我讲了很多做人的道理,讲女人要依靠自己,主宰自己命运的励志故事,并推荐我看了很多女孩自强不息,终于改变人生的书籍。
在学校,我的成绩始终都是年级前几名,最后以全县第十名的成绩考进了县重点高中。
我的梦想是上大学。舅舅就带我回到爸妈身边,说我成绩很好,出去打工可惜了,希望他们供我读到大学。
我妈眉头紧皱,非常不耐烦,怼我舅:“女孩家读再多的书,还是要嫁人的,不如早点出去打工挣点嫁妆钱。当初我就不同意让她上学,是妈和你们硬要供她上,现在好了吧?书读多了,心收不回来了,你们有钱就继续供她上吧!反正以后我有儿有女,也不靠她。”
舅舅一听,摇了摇头,对我妈说:“你不愿意供她读书,我供,等以后她有本事了,你们也不要来找她!”
我妈啥也没说,哼了一声。我的泪瞬间流了下来。这就是我亲妈啊!
只是这时候,表弟上学了,表妹也出生了,舅舅家里负担很重,我开始打退鼓了,想着是不是也出去打工算了。
舅妈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她拉过我的手说:“卉卉,你别担心钱,我和你舅还年轻,你外婆也还能干活。弟弟妹妹上学不用交学费,花不了多少钱。而且我听说现在读高中,家庭贫困的学生还可以有助学金领的。你只管好好学习,钱的事交给我们大人。我还想你给表弟表妹做学习上的榜样呢。”
我用力点了点头。
5
高中住校那三年,我知道读书机会来之不易,非常珍惜。节假日很少回家,都是在宿舍和图书馆刷题。
县城离外婆家有30多公里,每月初,舅舅会托人把生活费带给我。过一两个月,舅妈就会来县城看我一次,给我带点好吃的,陪我谈谈心。
至今我仍记得那些话:“人不能选择出生,不能选择父母。但原生家庭的不幸,我们可以屈服于它,也可战胜它,就看你如何面对。
而我爸妈直接选择了遗忘,既不出钱更没来看过我。
每次回家,看到舅妈和外婆因过度操劳,而与年龄不相称的苍老的脸,我就在心里暗暗发誓:我一定要出人头地,不能辜负他们的希望。
在学习上,我更加拼命,从高一的60公斤瘦到高考结束的45公斤。
终于,我以优异成绩考取了北京的一所重点大学。
接到通知书那天,整个村子轰动了。外婆是老泪纵横,舅妈是热泪盈眶,舅舅是乐不可支。表弟表妹拿着通知书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眼里全是羡慕和崇拜。一家人的笑声传出老远,成功的喜悦溢满了整个农家小院。
没想到,第二天我爸妈也来了。我以为他们是给我送学费来的。谁知我爸一开口,让我们直接崩溃了。
我爸说,他有个朋友是个爆发户,知道我考取了重点大学,他找到他们,说是他愿意帮我出大学四年的所有费用,条件是我毕业后嫁给他儿子。他儿子初中毕业,是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彩礼30万,但我在去大学之前,必须先和他儿子订婚。
今天,他们就是来接我回去,和那个爆发户的儿子办订婚酒的。
6
没等我爸把话说完,我舅气得眼里直冒火,跑进厨房拿着菜刀指着我爸妈:“以前看在你们是卉卉爸妈,又是我亲姐姐,姐夫的份上,你们咋样对她,我都忍了。可今天,在她人生关键时刻,你们竟然这样作践她,你们还配当她父母?配当人吗?”说着,拿起菜刀走向我爸妈。
我爸慌了,我妈结结巴巴地说:“反正彩礼钱我们已经收……收了,她是我们的女儿,不去也得去。而且对方跟我说,现在好多大学毕业生都找不到好工作,不如先嫁人……”
外婆气得全身颤抖,她走过去,定了定身子,左手叉着腰,右手指着我爸的鼻子:“呸,放你娘的狗屁,现在想到操心她的事了?当初你干嘛去了?”
然后她又着我妈的鼻子:“我这辈子造了什么孽,咋生了你这么个玩艺儿,你们想钱想疯了吧?今天谁敢带走孩子,我和他拼了!”
看着外婆一家维护我的气势,我爸妈再大胆也终于怂了,灰溜溜地走了。
从那以后,爸妈再没来过外婆家。
大学四年,我利用奖学金和助学贷款顺利完成了学业,还读完了研究生,并考到了一家很不错的单位,收入也很不错。
毕业的第3年,我从表妹口中得知,外婆脑梗做手术需要5万,我直接给舅舅打去了10万。
第5年,舅妈发现乳腺癌早期,做手术我又打去了20万。
表妹大学毕业,我通过同学帮她找到了不错的工作;表弟创业,我给了他20万的启动资金。
7
这些消息都断断续续传到了我爸妈那里。
听说村里人都很羡慕我爸妈:“还是你好,生了个有出息的女儿,以后儿子结婚不用愁了。她挣那么多钱,给她弟弟买房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那天,我刚洗完澡,我妈就打来电话:“卉卉,听说你有出息了,挣大钱了,妈真替你高兴。要不是当年我送你到外婆家,你现在哪有那么好的生活,你应该感谢我……”
我直接挂了。
她又打来:“你既然能挣大钱了,你弟弟国庆节结婚,女方要15万元的彩礼,县城要有一套房。你不要出多,就出20万给你弟当彩礼吧?”
我压住怒火,冷冷地说:“凭什么?他结婚凭什么要我出钱?我又不是他爹妈,我也不欠他的。”
“你个死丫头,是咋讲话的,那是你亲弟弟。你有钱给你表弟表妹、给你外婆、给你舅妈,却没钱给你弟弟。我怀胎十月,生下你,提这点要求不过份吧?”
我不想再听下去了,再次挂断了,而我妈一直打,我不堪其扰,直接把她拉入了黑名单。
由于今年国庆和中秋节连在一起,我抽空回到了外婆家。对我舅舅和舅妈说起,我妈叫我出彩礼钱的事情。
我舅妈说:你弟结婚你还是去一下,不然,别人会说你有出息忘了本,连自己的根都不要了。人总要向前看,不能一味活在恨意之中,我们要学会放过自己,学会和过去和解。
8
为此,我在弟弟结婚当天回到了我所谓的家。当我妈看到我的一瞬间,眼睛亮了一下,可看到那2000块礼金时,她的脸马上晴转阴,最后终于雷霆震怒,就出现了文章开头那一幕。
后来我听说,我爸妈到处说我没良心,胳膊肘向外拐。不顾父母养育之恩,不顾姐弟手足之情。这样的人即使成功了,也会被别人戳着脊梁骨骂不孝顺。
都说养恩大于生恩。如果没有我外婆,没有我舅舅舅妈,我可能早已不知所踪。是他们用海一样宽厚的怀抱接纳了我,努力用辛苦的汗水,默默地为我铺就通往成功人生的道路。
而我的亲生父母,从来不愿意付出,却想来采摘胜利的果实,这样的父母,于我就是担个虚名罢了。他们过得好与不好,和我和没关系了。
有些父母呀,也就是空有个父母的称谓罢了。好在,舅妈把我教的很好,我永远都有选择。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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