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1月29日举行的“考古中国”重大项目重要进展工作会上,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研究馆员王宁远介绍了良渚遗址早期聚落结构与水利系统研究的新突破,引发关注。
11月30日,封面新闻记者专访王宁远,详解本次的考古新发现。此次不仅建立了遗址群良渚早期阶段聚落结构基础框架,同时,团队总结出一种多学科融合的古代水坝快速调查技术,对水利考古研究具有重要推进作用。
良渚中期中心聚落与水利系统
5000年前的良渚水利系统
两三处水坝至今仍在使用
2019年7月6日,良渚古城遗址获准列入世界遗产名录。彼时,人们所认知的良渚遗址,共有11条大坝及溢洪道等水利设施,集中在遗址的西部和北部。
而经历近几年的考古工作,这个数字得到了很大的提升。“我们发现在遗址近百平方公里内的几乎每一个山口,都有水坝遗迹。”这些新的水坝与申遗期间公布的11条水坝共同构成了良渚古城的一整套外围水利系统。只是目前,考古人员暂且勾勒出了这套水利系统的框架,各个工程如何独立或配合运作,还需要更进一步的研究。
新发现水坝地点图
在原本的认知中,人们把良渚遗址的水利系统分为南部的低水坝群和北部的高水坝群,以及塘山长堤。本次考古工作,也修正了对塘山长堤的部分认识。“我们发现,塘山长堤实际上是由很多南北向的独立小水文区,组合形成的极为复杂的水管理系统。在塘山北侧发现的16条谷口高坝,其中有测年样本的6条皆为距今5000年左右,与早前公布的11条坝完全一致。”
据王宁远介绍,良渚古城建于平原之上,周边环山,水穿城而过。曾经生活在此地的人们,在四面的山口建立了坝,开始管控古城的水利。这一整套水利系统囊括了城内的交通运输、生活用水、灌溉、防洪等功能。作为良渚古国的都城,良渚城内并没有农田。上万人所需要的粮食、肉类、木材等物质资料,都是通过这样一套水利系统运入城中。因此在王宁远看来,这套水利系统,很有可能在良渚建城之初就已经提前部署妥当。
良渚古城位于长江下游,且西北面的山区位于浙江省的暴雨中心。当时的人们为了能够更好地使用这套水利系统,排除来自汛期的威胁和干旱期枯涸的可能性,便想出了在山口建坝的方式。“我们目前公布的水利系统,全都属于山塘和陂塘。这种方式就相当于在山口拦了一道,是挡水的最经济方式。”汛期的时候,这些水储存在山谷中,到了下半年的干旱期便放出来,保证古城的正常运作。“这是一个综合的交通、用水、调水体系。它跟城市是匹配的。没有这套水利系统,城市就无法运作。”王宁远如此说。
更为奇特的是,据王宁远介绍,在这些水坝中的两三处,至今仍在使用,“跟5000年前是一样的”。
良渚早期聚落分布图
探寻11公里外的水利遗迹
这套考古黑科技立功
在本次“考古中国”重大项目重要进展工作会上,王宁远还对工作中形成的多学科方法进行了介绍。也正是这一项技术成果,为发现更多、更广范围内的水坝遗迹作出了不可忽视的重要作用。
“以往的关注点都聚焦在遗址范围内,但我们现在发现,很多的水利系统都在城外的上游地区。只靠传统的考古勘察工作,很难发现城外的遗迹。因为压根想不到要去城外找遗迹,也不知道要去城外哪里找。但是近10年,我们形成了一套方法,可以迅速地找到这些水利系统。”这就是以遥感RS、地信GIS为先导,结合环境水利分析对古代水坝遗迹的快速判定的考古调查方法。“我们先根据分布规律找到疑似点,然后再去实地开展判定工作,最后再做水文分析。”根据这个方法发现的、距离良渚古城最远的一组水利设施,有11公里的距离。
此后,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在良渚遗址群周边和绍兴越国水利遗址调查中进行验证,发现巨量疑似水坝。在对绍兴越国水利遗址发现的3个水坝进行测年后,确定其为2400年前所建造,正是越国存续期间。同时,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又对全国范围内的三个重要遗址:屈家岭遗址、石家河遗址、凌家滩遗址,开展了水管理遗迹分析,并获得了重要线索。
王宁远告诉记者,研究水利系统并不仅限于其本身。它对国家的形成和社会复杂化进程,都有重要的推动作用,“就像传说中大禹治水成功后,人们拥护他当了王,夏朝也就得以建立。水利系统建造和运作,需要有统一的领导发号施令,也需要分级的管理者。在这个过程中,就会出现上下分层的管理制度以及配套的组织机构,这就为早期国家的出现提供了制度和官僚队伍。虽然这是形而上的观点,但在南方地区中,从一般聚落走向国家社会,可能确实与治水行为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所以水管理系统的建设是促使社会复杂化的一个关键动因。而这一点,正是以往研究中的薄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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