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明,童林醒来,站起身一看,正赶上郭掌柜出去解手,童林候郭掌柜回来,说道:“掌柜的算账吧。”于是掌柜的把店饭钱算清。童林说:“我请问您一件事:我是跑腿的,昨天大家说的话,我是外行,真全没听明白。我是练过几手笨拳,无非暂时糊口,望掌柜的您指引指引我,哪里有丰富的镇店,我好多赚几个。”郭掌柜说道:“你跟我来。”童林拿起小褡裢,连同竹刀,跟随郭掌柜离了店门。郭掌柜用手往南一指,南边有一段山岭,离此甚远。说道:“往南离此四十里,有一座镇店,叫作南双雄镇。往北四十里,有个北双雄镇。今天是南双雄镇的集场,两千多户人家,庄子丰富,好武的很多。你到那里可以多弄几个钱。你由此路走岭的东边,千万可别走岭的西边。若走岭西边,道可就差了,一定得迷路。没别的,你到在那里,买卖一定大发财源。咱们是回头再见。”童林抱拳道:“再见吧。”于是往南走下来了。
天气正值深秋,日尚未出,正在清冷之时。远山在望,村落很萧条,一阵阵秋风飒飒,吹的征尘打面,这一片凄凉秋色,令人心神惨淡。人若到入残秋的时候,在家里倒不显,若是在外面跑腿之人,未免触起思乡之念。童林身上穿的衣服单寒,又加上秋风甚紧,满目凄凉,一阵阵动起思乡之念。
自思在外跑腿,又不知父母在家怎样想念,身体是否安康。思前想后,不觉心中酸楚,好似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个上来,八个下去的一般,心思如麻,未免潸潸泪下。低头往前行走,只顾走路,不提防将道路走错。怕走山岭以西,却还是往岭西走下来了。约走有十余里,猛然抬头一看,这道路不像大道,乱草蓬蒿弥漫山坡,羊肠小道,接连不断。只顾信步往前行走,不想乱山环抱,遍山荆棘,道路崎岖,坎坷不平,很窄的鸟道,并无人行。路旁酸枣枳荆,榆柳桑槐松,被西北风刮得树叶儿飘零,寒虫儿倒吊,鸣声透入耳鼓。这一分凄凉景况,又兼着秋草迷目,行人无影,无可问程。童林心若刀绞。心中暗想:常言有云“车到山前必有路”,莫若往前行走,再作打算。
于是又越过几架山岭,举目观看,哎呀,不好了!四面俱是高山峻岭,不知哪条道路可通吴国。(要唱《文昭关》)面前荒草没人,前面有个月牙式的山岭,岭虽不高,就是没道,不如行至岭下再作道理。于是用手拨开荒草,往前行走,不防脚下,险些被毒蛇绕住,吓得童林冷汗直流。于是壮胆前行,到了岭下,用手攀藤,意欲过岭。不想山中野兽,在此拉了一泡屎,闹了童林一手,臭味难闻。看起来,人若走了背运,喝凉水都塞牙。用荒草将手擦净,复又掳荆棘,抓葛藤,盘山而上。及至走到岭上,只累得筋骨俱酥,喘喘吁吁。略为少坐,站起身来,用目往西观看,但见清溪倒流,两旁皆是茂林。童林走下岭来,向树林而走,行至林内,只累得混身是汗,遍体生津。
又兼着劳累已过,无奈只得坐于林下休息。用目往对面观看,真是山连山,山套山,山山不断;岭接岭,岭套岭,岭岭相连。怪石横生,陡壁悬崖,山势狰狞,离奇古怪。又兼两旁千年松树,万年古柏,直入云汉,风鸣树吼,令人胆寒。回忆往事,潸潸泪下。想自己在家,十几岁好练武术。因斗纸牌为戏,误伤老父,逃亡在外,身入江湖,流落异地,迷于山谷,竟辨不出方向,又无行人过问,莫非要饿死于山谷之内,与祖同故耳?(何为叫“与祖同故”呢?轩辕黄帝之子,名曰祖。生平好游山玩水,后遂饿死于乱山之中。
往往人若是远行,必当烧几张黄钱祭祖。非祭家中的祖先,祭的是黄帝之子,为保得人马平安。)
童林想至此处,心若刀剜。正想不出离山之计,心正踌躇不下之时,猛听得正东有脚步声音。童林抬头往正东观看,见有二道士,行走如飞而来。
二人俱是年迈的仙长。上首这一位,身量高大,头带九梁道巾,当中镶嵌美玉无瑕,两旁绸带双飘。身穿黄布道袍,腰系绒绳,核桃粗细,穗头飘摆。
白袜云鞋。手拿拂尘。黄颜银鬓,两道浓眉,寿毫甚长。目光如电,鼻如玉柱,唇似丹珠,银髯满腹,根根见肉。下首那位道士,中等身材。九樑道冠,竹簪别顶。身着蓝布道服,腰扎水火丝绦,蓝中衣,高筒袜子,上过膝盖,足登双青云鞋。面如重枣,剑眉阔目,四字海口,两鬓落腮花白髯。手拿树枝拂尘,行走如飞。膝盖碰心口,脚打屁股蛋,鹿伏鹤行。童林一见,知道是夜行术。童林怎么会知道呢?当初在家练弹腿的时候,听李老师讲究过,所以今天一见便知。也搭着二位仙长准知道此处无人,不提防被童林看见。
童林心中一动:深山之内,二位仙长有如此之艺,非是剑客,即是侠客。又一转想,自己身无长技,如何发迹?莫若向西,追赶二位仙长,拜在门墙之下,学会武术,艺不压身(童林有这个思想,其实人当有这个思想。往往有人不以文武的能力当头。旁人若问:“因何你不作事呢?”“咳,是我时运不通,运尚不至。”这句话,耽误不少人。怎么呢?人若要无事之时,当清心静养,由五内发出一股清静之气,发于面部。再有本身文武技艺,时机遇巧,再有贵人扶持,则陡然富贵不难。若在家竟等走运哪,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童林想到这里,站起身来,将褡裢往肩头上一扛,竹板刀往腰中一掖,往西就追下二位仙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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