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雪
雪,是冬天的主角;无雪的冬天,甚至不能称之为冬天。
天一下子好像低了许多,像罩上了一层厚重的纱。地上也是
雾气腾腾的一片混沌,土地已裂开了一条条长长的深缝,仿佛干
裂的嘴唇祈盼着甘霖。突然一阵风横扫过来,夹着土粒沙粒,打
在光秃秃的树枝上啪啪直响。风越刮越大,地上的尘土、枯草、
纸片等被卷着越飞越高。西北风、浓雾、树枝间跳跃的麻雀,只
是为雪的出场做铺垫,谁看过主角没出场就煞尾的大戏?无雪的
冬天却真的悄悄走近了,只让遮遮掩掩的雾打湿人们的头发和睫
毛,让似是而非的霜漂染大地上瑟缩的枯草和裸露的黄土。有多
少人一次次仰着头,遥望那灰蒙蒙的天空,最终脸上却挂满失落
的霜花。
我常常一觉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望着窗外的夜色,怀念
起童年的雪来……
童年的冬天,天好像亮得很晚,天刚蒙蒙亮,各家的公鸡就
比赛似的喔喔地叫开了,先是由远及近,我家的大芦花公鸡叫得
最响,之后是邻居家的鸡叫声,接着就越传越远了。偶尔会有几
声狗叫,但不是狂吠,听起来好像是在应付差事,有气无力的。
那时候,我醒来的第一件事,是先围着被子蹭到窗台前,撩起窗帘,
新奇地看着画满玻璃的各种各样的图案,有的像巍峨绵延的雪山,
有的像绚烂的花朵,更多的像大树,叶子宽大,枝繁叶茂的,现
在回想应该特别像热带阔叶植物林,当时只觉得很神奇。我问妈妈,-002-
乡野回眸
XIANG YE HUI MOU
窗户上的画儿是哪儿来的,妈妈说是你睡觉喘气时的热气粘在玻
璃上了,我听了似懂非懂的。玻璃上的画儿每天都不相同,我就
天天早晨趴在窗台上,仔细地看,有时还能从树的枝叶间找到公
鸡、小鸟、猴子、大象等好多动物。看够了,就把鼻子顶在图案上,
顶一会儿再放开,用不了几下,玻璃上就出了个圆洞,闭上一只眼,
从这个小洞中,就能看到院子里的东西了。更多的时候是用嘴对
着图案哈气,动植物园的画卷就渐渐淡了、消失了。太阳升高了,
那些画儿最后变成了一汪水,流到窗台上,还会越积越多,如果
不用布去擦,就会流到炕上。我如果在用鼻子挖出的第一个洞中,
看到前面邻居家的房顶、屋檐上挂满了厚厚的雪,就连忙大叫着“下
雪了”,兴奋地三两下穿好衣服,往外就跑。
一股清新的空气撞进来,扑在脸上,虽然有些凉意,但我还
是禁不住深深地呼吸几大口,咽进干渴的喉咙,她是这样的清新,
洁净,沁人心脾。外面整天嚎叫的风突然停了,像被驯服了的野马,
静默地低着头。仰头看看,从那灰纱般的缝隙里飘下一朵又一朵
白花,像梨花、像银片、像月亮褪下的盔甲,纷纷扬扬、铺天盖地、
晶莹剔透又温润厚重,有一种毛茸茸的质感。雪是上天的精灵,
在百花凋零之后,她让自己开成一朵朵小巧精致的花。飞临大地,
给大地盖上一床银毯;落在屋顶,变成缕缕炊烟;落在孩子们通
红的脸蛋上,变成了串串笑声;落在人的脖子里,凉丝丝的清爽,
使人精神一振。用手接住一朵雪花,它立即在手心融化成了一滴水;
千万朵雪花手挽手连在一起,就变成了一张宣纸,邀请麻雀用爪
子和尾巴作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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