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广州一位身高170cm、体重286斤的大码女生乘坐高铁,靠硬挤才能坐进二等座,整个人会被卡住,小桌板也放不下来。虽已尽量靠紧窗边缩小体积,但身体还是会超出座位打扰邻座。她曾因体重焦虑而患上情绪性暴食症,不敢出门和面对外界的声音,她已有两三年没有坐过高铁,今年,终于鼓起勇气,决定把平时不敢做的事情都做一遍,并记录下来让人看到大码人群的真实处境。
一般人无法想像,一个身体健全的成年人会把“去游乐园”“坐地铁”“坐高铁”这种事列为不敢做的事。但看到视频中的女生因为肥胖而窘迫的样子,再看到视频后那些尖刻的嘲讽、无情的批评、满满的嫌弃,我们或许就能理解,她做这些需要怎样的勇气。
她首先要克服焦虑与暴食症,与身材和解,接纳自己的不完美。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心理学家荣格认为,对于普通人来说,一生最重要的功课就是学会接受自己。这种接受不是自暴自弃式的躺平、认命,而是坦然面对真实的自我,不要活在他人的评价标准里。要达到范仲淹他老人家形容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何其难也。
对她来说,更难的是把这种不完美公之于众,拍下那些尴尬、笨拙的瞬间,交予公众评判。人的本能是向外展示自己最光鲜亮丽的部分,发自拍照的标配就是磨皮、美白、瘦腰、拉腿一条龙,哪怕不P图,也绝不愿丑照流出。谁喜欢被人评头论足呢?特别是肥胖人士,从小到大的成长道路上,最不缺的就是嘲笑。但她甘愿把自己当成是一只被解剖的麻雀,放到公共场域,希望以此发声,为与她同样处境下的少数人争取合理空间。
大多数善良的人懂得,评判他人相貌身材是不礼貌的,共情能力强的人,还会进一步思考如何给予帮助。没有共情能力的人,才会通过嘲讽他人,获取心理上的优越感。殊不知,这反而暴露了自己修养和认知上的短板。
把肥胖与懒惰、贪吃、缺乏自律等同起来,是没有科学依据的。2020 年 3 月 4 日,是世卫组织倡议的世界肥胖日,《自然》子刊《自然医学》发表了一份国际共识声明,呼吁停止对肥胖的污名化。为证据表示,导致肥胖的关键因素并不是好吃懒做,而是与生理、遗传、环境等多种因素有关。还有一些肥胖是病理性的,比如先天性疾病、激素紊乱、服用某些药物导致。肥胖,甚至还可以看成是人类进化的代价,毕竟人类脱离有上顿没下顿的饥饿状态才是近几十年的事,还来不及应对超出代谢能力的食物热量。肥胖——并非审美意义的,并不完全取决于个人选择和个人意志。
从这个角度说,大码人士将自己的出行难放到公共舆论中去讨论,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公共政策的特殊性就在于,一方面要满足绝大多数人的需求,另一方面则要兼顾少数人的权益。比如,公共道路满足了大多数健康者,但正因为看到了少数行走不便者的需求,因此就有了无障碍通道。从1991年北京铺设第一条盲道开始,到今年9月《中华人民共和国无障碍环境建设法》正式实施,社会用三十年时间将理念变成实践。同理,虽然目前的公共交通工具未必能马上解决大码人士的出行障碍,但多做一些思考是可以且应该的。高铁上有专门放置大件行李的位置,那么,为大码人群提供一些可选择的座位,又有何不可?而且,这种更大空间的位置还不一定只为大码人士服务,对携带没有座位的婴幼儿的成年人来说,也是友好的。
理解少数人的需要,推进公共政策的兼容性,是社会文明进步的表现。毕竟,我们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永远不会成为“少数人”。
咋不减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