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宪涛,55岁,内蒙人……
直到10月15日,黄永国才最终慢慢拼凑出自己收留了3年多的“哑哥”的真实姓名、年龄,家在何方。
2018年年底,在成都郫都区摆摊卖盒饭的黄永国一家,“认识”了住在桥洞下的聋哑流浪汉,从一开始在摊位上“吃饭不收钱”,到“来家里吃饭”,再后来,2019年3月,黄永国租下房子收留了“哑哥”。
3年时间里,不知道姓名年龄,“哑哥”不能提供任何有用家庭信息,在黄永国和一众志愿者的坚持下,2023年10月15日,“哑哥”找回了他的身份,找到了家人。
纪宪涛的弟弟紧紧拥抱他
摆摊第二天流浪汉来打饭
好心人租房“收留”他
2018年年底,那是黄永国和妻子在郫都安靖镇一个立交桥下摆摊卖盒饭的第二天,“哑哥”就端着一个碗来打饭,“当时不知道,收了10块钱。”黄永国说,“哑哥”当时蓬头垢面的,头发很长,晒得黢黑,穿的还是短裤、拖鞋,提着一个小袋子。“我以为他是在附近打工的。”
其他摆摊的人告诉他,那是一个流浪的聋哑人,就住在距离不远的桥洞下,黄永国去看过,他的住所用废弃的木板围着,留一个缝隙出入,睡觉的地方也是几块木板搭的。
从那以后,“哑哥”隔几天就来吃一次饭,黄永国再也没有收钱。因为摆摊时间只有中午,有时候晚上忙完了,黄永国还买面条送去。“他有个脚踩的三轮车,有一次,找我说要充电。”黄永国说,他带着“哑哥”到临时租住的做饭的地方充电,后来哑哥就每天到这里吃饭,“租来煮饭炒菜的,我们带着孩子租住在其他地方。”黄永国说,每次吃完饭,“哑哥”还要回桥洞,他于心不忍,和妻子王德琴商量,给他租个单间住,平时吃饭就跟家里人一起。“换个位置想,要是我们的家人在外面受罪,也希望有人对他好。”王德琴说,给老家的父母说了这事儿,老人们都支持,“说就是多双筷子。”
黄永国夫妇
2019年3月,住进单间那天,“哑哥”特别高兴,“我给他买了烧水壶,毛巾、洗脸盆。”黄永国说。
就这样,“哑哥”跟着黄永国一家住了下来。“中途走了两个月,他是成年人,我们也不能限制他自由,2个月之后他又回来了,说要来我这‘睡觉’。”黄永国说,他又重新给他租了房。
“哑哥”爱喝酒,也会抽烟,但量不多,也不乱花钱。黄永国说,偶尔给他两三百零花钱,也让“哑哥”去卖纸壳废品,钱一分不少都会拿回来,只有黄永国夫妻给他,他才收下。
白天,黄永国夫妻俩摆摊,“哑哥”就帮忙收拾客人吃完的一次性碗筷,隔壁摊位的大姐年龄大、提不动东西,“哑哥”会去帮忙,“刚来那会儿,我们孩子还小,他还帮我们看着。”
逢年过节,黄永国夫妻带“哑哥”回仪陇老家,黄父和“哑哥”都爱喝酒,“聊”得来,“哑哥”比划着说家里种大豆、玉米,吃窝窝头,“我父亲在齐齐哈尔当过兵,觉得很熟悉,所以我们也猜他是不是东北人。”黄永国说。
听不见、不能说,没有任何信息
帮“哑哥”找家困难重重
住在一起半年后,黄永国开始思考帮“哑哥”找家的事。“我总有一天要回老家,等我们走了,他怎么办?难道又去流浪?”
但给“哑哥”找家,实在太难了。他听不见、不能说,身上又没有任何的身份信息,从何找起?
经过一段时间相处,黄永国慢慢能摸索到和“哑哥”连比划带猜的沟通模式,“哑哥”比划说,他扒火车来的四川,家里有弟弟或者妹妹,好像结了婚。
但这些信息,都没有什么用。“哑哥”会“写字”,有模有样,但就是一个字都不认识。
纪宪涛书写的文字
黄永国通过网络关注、私信多地的网友,请他们帮忙辨认,但没有人认识。今年3月,黄永国再次在网上联系到寻亲志愿者,一位志愿者详细问了情况,并建议他为“哑哥”采集血样入库,并进行祖籍分析。
“哑哥”的血样寄给了台州市公安局路桥分局的“寻亲警察”柯伟力,半个月后,祖籍分析结果出炉,为吉林省通化市集安市某村。遗憾的是,当地的志愿者进行了走访、打印照片贴寻人启事,当地媒体也做了报道,却无任何消息。
今年10月,不甘心的黄永国再次通过志愿者联系柯伟力,希望能从匹配结果低一些的范围里再筛查一番。“就筛查出了几十个疑似的人员信息,我就估计着年龄信息再来筛选。”黄永国说,最终有2个人的身份他觉得有些吻合,请当地的志愿者核对。
好消息传来,其中有一家37年前走丢了一个18岁的聋哑儿子。“相互发了照片,我一看就认出来了。”“哑哥”的表弟王伟告诉红星新闻记者。家里的亲戚、小时候放牛的伙伴,都认出了“哑哥”正是当年走失的纪宪涛。
10月15日下午,在王伟家中,纪父纪母通过视频,也见到了37年未见的儿子。
纪宪涛与家人团聚
八旬父母连夜飞赴成都认亲
“不知道如何说感谢”
10月16日,视频相认后次日上午,黄永国想问问纪宪涛家里下一步打算,王伟却告诉他,80岁高龄的纪父纪母、最小的弟弟,一家人已经在机场,当天晚上11点就将落地成都双流国际机场。
10月17日,得知纪宪涛的家人已经到路口,黄永国带着“哑哥”去迎接。“哑哥”一眼认出了家人,弟弟当即抱住哥哥大哭,随后,眼睛泛红的纪宪涛认出走在身后的妈妈、爸爸,主动抱住了爸爸妈妈。离别时还是少年,再见时,父母垂暮,“哑哥”也有了花白的头发。
纪宪涛向父母打招呼
从纪宪涛家人口中,黄永国慢慢得知了他出走的经过。
纪宪涛,是内蒙古自治区兴安盟扎赉特旗人,家里排行老二,除了大姐,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
原来,1987年正月二十七,18岁的纪宪涛突然骑着自行车离开了家,当时,距离他结婚的日子只有6天。“家里什么都准备好了。”纪父说,当日他出门张罗买菜,回来没见到二儿子,但没有多想,天黑了也不见儿子回来,寻思大冷天能去哪儿?第二天、第三天,还是不见人,几十个人开始拉网寻找,连续找了15天,家里原本预备婚宴的菜都吃完了,纪父开始借钱找。“只找到一个信息,一个亲戚在路上看到他,招了个手。”纪父说。
时间久了,帮忙找人的亲戚朋友散了,当父母的不想放弃,依然到处打听,甚至听说附近哪里发现了遗体,就赶去确认是不是儿子。后来,纪父生病,眼睛坏了,住了两个月院才保住了一只高度近视的眼睛。“他走丢了,眼泪都哭干了。”纪母说。
纪宪涛的母亲牵着他走在街上
“以为他死了。”纪父说,儿子以前给人干活换顿饭吃,正是能干的年龄,但性格古怪,但凡别人有点脸色,他可能扭头就走。所以,几十年不见踪影,家里人甚至觉得他可能饿死在外面了。
“太感激你了,你们处这几年,算处成了哥们,咱们认个干亲。”纪父老泪纵横,不知道如何表达感谢,“我80多岁了,还能见到儿子,全靠你啊!”纪母也表示,从15日确认了儿子的消息,她和老伴儿就没合过眼,80岁的老父亲在赶来的路上还病了一场。
纪宪涛的家人给黄永国夫妇送上锦旗
17日临近中午,黄永国的妹妹知道当天“哑哥”的家人来接他,打来视频,流着眼泪不说话。“哑哥”要回家了,黄永国也给自己的父母打去视频,黄父在视频那头,朝“哑哥”举起了酒杯。
志愿者接力寻找
希望帮助更多聋哑人回家
10月17日,红星新闻记者联系到与黄永国一家一起为“哑哥”寻家的酱油团志愿者,她告诉红星新闻记者,当时黄永国是看到她所发布的另一个四川汉源的走失聋哑人的信息,但信息对比不符,她便建议黄永国让“哑哥”采血入库,最终在浙江警方、吉林和内蒙古等多地志愿者的合力下,为“哑哥”找到了家人。
黄永国给纪宪涛的父亲讲述他们这些年一起生活的情况
但遗憾的是,与“哑哥”相貌相近的另一位聋哑人周道军至今还没有消息。
志愿者希望通过媒体再次发布周道军的信息:周道军,男,出生于1970年,身高1.62米左右,户籍地址:四川省雅安市汉源县唐家镇集贤大队6组,特征描述:聋哑,会理发,左额头有月型伤疤。1994年,周道军外出寻人,在成都走失。
周道军
另一名被成都好心人收留的聋哑人小明,约1989年出生,于1995年左右在家附近玩耍时被一男子拐走,只记得当时自己6岁。父亲可能叫王大明,母亲可能叫王小梅。
对于家的记忆,小明自述可能是辽宁沈阳或者吉林省一带,小时候农村地里收玉米后堆放在院子,生吃大蒜,吃大白菜、大葱,过年吃饺子,家里有炕,以面食为主,吃牛肉、羊肉烤串,老家房屋成排,二层平顶房屋,不盖瓦片,冬天下雪会有30多厘米厚。
被成都好心人收留的聋哑人小明
志愿者提醒:寻找聋人的家人或者找家的聋人,一定要尽快采血入库。另外,如果是家人寻找聋人的,家属有失踪聋人的正面照片,一定要拿去照相馆做高精度扫描之后,找刑侦或者治安大队做人脸识别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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