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慈欣、索耶联袂谈未来：如果对一百年后的人类说一句话，你会说什么？

在成都遇见未来。

2023成都世界科幻大会于10月18日正式拉开帷幕。今日上午，本次大会的两位荣誉主宾：加拿大著名科幻作家罗伯特·索耶与中国著名科幻作家刘慈欣，联袂出席了成都世界科幻大会的第一场媒体见面会。

面对媒体记者接连抛出的有关科幻与未来、人类与技术的种种问题，两位嘉宾妙语连珠，真诚坦率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和希望。

谈大会

“这将是迄今为止最棒的一届科幻大会”

出现在现场的罗伯特·索耶神采奕奕，在衣襟的一左一右，分别佩戴了毛绒熊猫别针和大会吉祥物科梦的徽章。他透露，熊猫别针是来自主办方朋友的见面礼。

“多伦多动物园曾经租过两只大熊猫，它们还在动物园生下了两个可爱的小宝宝。我也去动物园看过它们。”索耶说，“大熊猫给我的印象是：既安静又有力量。”

他也毫不吝惜自己对成都世界科幻大会的赞美。“这将是迄今为止最棒的一届科幻大会。”索耶说，“两年前申办成功的时候我就知道成都一定会办得非常好，但这次来到现场，依然感到了超出预期的惊喜。”

索耶说，在当下这个局部战争与冲突不断发生的动荡时刻，“你们在一个和平的国家，在一个友好的城市，以关注全人类命运的科幻为主题，邀请不同国籍、不同种族、不同信仰的科幻作家和幻迷们齐聚一堂，分享彼此的希望和梦想，这无疑是非常积极的典范。”

刘慈欣也说，自己昨晚抵达成都后，看到窗外的科幻馆，觉得十分震撼，“就像一艘停泊在水边的外星飞船。”他说，“以前我也参加过不止一次世界科幻大会，这次大会的活动场馆确实是最有未来感的。”

成都科幻馆 图据ICphoto

他回忆起当时得知成都申办成功消息时的感受。“当时我好像是在山西老家，开心的同时也有点儿担心，不知道全球疫情的影响会持续多久，会不会影响到本届大会的举办。现在我们终于走过了那一段艰难的时期。”

作为与成都关系深厚的科幻作家，刘慈欣表示，本次世界科幻大会在成都的举办，是值得被载入中国科幻史册的一笔。

“成都是一座和科幻关系密切的城市，在很多年前，中国的科幻很大一部分的作者、作品都是从成都走向全国的。成都在1997年就办过一次国际性科幻会议，现在世界规模最大的世界科幻大会来到成都，我认为这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它可以让中国的科幻作家、读者、业内人士与来自世界各地的科幻人有更多的交流。科幻文学现在已经发生了很深刻的变化，我们可以通过这次会议更多探讨科幻文学的变化，以及让它在未来，让以科技和想象力为基础的这种文化在未来能够有更好的发展。”刘慈欣说。

谈创作

推动科幻发展的最深层动力是时代的发展

在全球范围，有关中国科幻的名家名作，刘慈欣和他的《三体》依然知名度最高。在上午的采访现场，有关科幻创作的未来与方向，也是最受关注的问题之一。

刘慈欣反复表示：真正推动科幻创作发展的最深层动力，就是时代本身的发展，科幻在科技和经济都发展得比较好的国家，才能迅速繁荣起来。

在刘慈欣看来，目前中国科幻发展的特点是风格多样、百花齐放，“这是一种良性的发展模式，但我不认为现在就是中国科幻文学的黄金时代，我们仍然缺少有影响力的作家和作品。”他说，“与之相比，我认为中国科幻影视的发展更快，前景也更光明。或许在不久的未来，中国科幻影视会率先崛起于世界。”

对于正在崭露头角的年轻科幻作家们，刘慈欣给出了自己的建议：“希望大家不要把思想局限于眼下有限的生活环境，把目光放得远大，力求看到更远的空间、更远的时间。”刘慈欣说，“这一点说起来容易，其实很难。生活的种种现实需求，让我们很难把目光从眼前的一亩三分地里抽出来，投向远方。”

至于他自己的下一部新作何时能出，刘慈欣坦言还不确定。“其实一直努力在尝试，有些故事刚写了一部分感觉很震撼，写到一半又觉得不够精彩而放弃，因为科学发展已经追了上来。”

刘慈欣认为，科幻小说的发展最初就建立在科学进步给人带来的惊奇感之上。“这种惊奇感很重要。”他说，“虽然如今不管东方还是西方，都在努力用更多的文学表达手法来丰富科幻创作，但坦率地说，感觉目前效果还不够理想。科幻文学发展到今天，亟需一些重大变革来恢复往日的活力，但这种变革会是怎样，我们只能等时代来回答。”

记者他补充道：“现在也有一种力量在慢慢取代我们——我不知道人工智能还给我们留下多少时间。”

不过刘慈欣还是表示，科幻小说在这个时代仍然是需要的，因为科技和想象力的结合，能够为我们描述出一种未来的图景，让我们到达那些无法抵达的遥远的宇宙空间，“这两个文学因素，在现在这种快速变化、充满未来感的时代，我认为是尤其重要的。就像一位历史学家说过的，我们人类之所以能创建文明、走到今天，是因为我们能用想象力创造出我们现实中所没有的世界，科幻小说正是这样一种文学题材，所以我认为这个时代很需要科幻小说。”

相对刘慈欣的观点，罗伯特·索耶要显得乐观许多。尤其是对于中国科幻的发展现状，他甚至表现出几分羡慕之情——“在近年来的北美科幻界，科幻小说持续衰落，奇幻小说大行其道。很多喜欢硬科幻的读者们已头发花白，而我在成都见到的幻迷们，如此年轻，生气勃勃，对科幻、科技充满激情，我想知道你们是如何做到的。”

谈未来

科幻文学是能连接起全世界不同文化的桥梁

在许多普通人心目中，科幻作家自带“先知”般的光环，因为他们对未来的持续思考和想象。在今天的见面会现场，有关展望未来的问题也被频频提起。

刘慈欣说，科幻文学与其他文学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科幻小说中的人类往往不分种族、国家和信仰，是真正作为“命运共同体”而呈现的，科幻文学里所描写的梦想是全人类共同的梦想，描写的噩梦、危机也是我们要共同面对的噩梦和危机，“地球是宇宙中的一粒尘埃，生活在其上的我们，在面对威胁整个地球的危机时，所有的分歧都显得无足轻重。”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他认为科幻文学确实是一个能连接起全世界不同文化的桥梁，而科幻大会也是科幻文学把全人类作为一体化视角的体现。

在罗伯特·索耶看来，在威胁人类未来的种种危机中，气候灾难无疑排在第一。人工智能取代人类的可能性还在其次。“今年夏天，加拿大发生了多次山火，还有夏威夷的那场大火……这些全球变暖造成的极端气候现象，对每个人都影响巨大。”

危机中也蕴藏着希望，科技发展的某一次巨大突破，也可能会意想不到地迅速扭转局面。正如刘慈欣所言：历史的发展并非直线匀速前进，“真正改变未来的技术很可能不是人工智能。”

他个人比较感兴趣的是探索太空技术的发展，甚至也曾考虑过作为游客进入太空。“但如果我现在上太空，可能会成为新闻事件，我不愿成为这样的焦点。”刘慈欣笑道，“等多年之后大家淡忘了我，上太空这件事也变得更平常之后，我可能会悄悄买张票上去的。”

对于“如果您对一百年后的人类说一句话，您会想对他们说什么”的问题，刘慈欣说：“我希望他们能够远远超越我们这一代，不管他们的生活，还是他们的成就，还是他们那个时代人类所生活的那个范围，都远远超出我们这一代科幻作家的想象，这是我对他们的希望，我也相信会是这样。”

罗伯特·索耶则表示，现在的科技发展是加速度状态，所以让我们现在想象100年后的未来，要比100年前的人想象现在更困难。“至于我自己，我希望100年后，如果人工智能发展出了自主意识，它们也能与人类分享善意和希望。即使未来人工智能也拥有了想象力，我依然相信人类的想象力会更宝贵。”

红星新闻记者 乔雪阳 摄影报道 编辑 李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