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园长的日常事 作者王海宁 主播潘卫

文园长的日常事

作者/王海宁

主播/潘卫

      放在一旁的手机传出滴滴的定时声，神情疲惫的碧波园幼儿园文园长揉揉太阳穴，推开正写的发展规划，站起来一看，果然天色已晚。文园长习惯的楼上楼下查看一遍，幼儿和教师早就走了，只剩下保安老张在门口等她走后锁门。文园长知道应该是过了关园时间，露出谦意的笑容说道：“老张，又辛苦你啦。”“不辛苦不辛苦”老张说着打开闸门：“文园长你快去接婷婷吧。”

   婷婷是文园长女儿，上小学二年级。每天由爷爷奶奶接回家，文园长再去公公婆婆家把女儿接回自己家。在街道当办公室主任的婷婷爸爸先一步到家准备晚饭，等着文园长母女回来。

   文园长开着她那熊猫mini电动车，后座上的婷婷小喜雀般的叽叽喳喳唠叨不停。回家一看，饭桌上已摆好老公郭主任烧得一荤两素。厨房里传来老公的话语：“准备吃饭，还有个汤，马上就好。”婷婷大叫一声：“哇！油闷大虾，我的最爱！”忙不迭的跑去洗手。

      一家三口开开心心坐在一起吃饭是文园长最放松的时候。吃完饭，女儿主动刷碗后自觉地去写作业。老公捧着平板看小说。文园长拿出mp4听会歌。十多年前刚从幼儿师范毕业的文晓霞来到碧波园幼儿园。地处巢湖边上的碧波园小区是广东一家房地产公司开发的高档小区，主推别墅和电梯洋房。作为小区的配套幼儿园修建的规格也挺高，教室主楼和幼儿乐园至今也不过时。不过由于碧波园小区离市区较远。加上开发商寄很大希望的配套商业大型超市因种种原因没有落实。小区入住率不高，仅四成左右。加上有些业主平时住城里，只周六周日回来，也就三成了。别墅区大都为退休干部退休教授等老年人，家中也无第三代第四代幼童。幼儿园生源以镇上居民，街道干部和周边农家子女为主。此处为巢湖姥山岛风景区，而碧波园幼儿是唯一的公办幼儿园。但凡条件允许，家长还是尽力把小孩送到碧波园幼儿园。

       文晓霞在这一干十多年。恋爱结婚生女，从幼儿教师做到园长。当了园长后忙碌多了，基本上顾不上家里。好在老公通情达理，不但搅了大部分家务，婷婷小时侯也是老公父母带。上幼儿园跟文晓霞一起走一起回。上小学后只能让爸爸早上送，爷爷奶奶晩上先接回镇上家 。等文晓霞下班再接回自己家。想到这，文晓霞不由骄傲自己慧眼识人，在众多追求者中一眼认定街道干事郭洪，要不哪来今天的家庭和睦。

      手机传出请求视频的铃声。拿起手机一看，是别墅区退休汪教授，到了给汪教授外孙戴维上课的时间。文园长笑了，按下接听键，屏幕上显现一个四五岁白皮肤外国小孩正用汉语结结巴巴说：“文老师好。外公说上课时间到了。”

         “戴维慢点说，老师昨天让你背的诗会了吗？”

“老，老师，我会背了。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今年年初开学，别墅区汪教授和老伴赵老师领着外孙来报名上碧波园幼儿园。刚见小戴维，文园长挺惊讶。戴维虽是黑眼晴黑头发，但高鼻梁白皮肤，混血中还是欧美人基因为主。细问下方知，汪教授夫妇独生女汪沪玲早年留学加拿大，毕业后留校嫁了个老外。由于夫妻两工作忙，生下戴维后交给老公父母带。白人爷爷奶奶对戴维自是极为宠爱。只是戴维从小一口流利英语，一句汉语不会。汪沪玲征得老公和爷爷奶奶同意，让戴维来到中国外公外婆家，上两年幼儿园，学会汉语中文再回去上小学。

文园长告诉汪教授：“我们是公立幼儿园，入学要有正式户口”

“有，有户口”汪教授笑着拿出户口本交给文园长。

    戴维妈妈真是历害。戴维三个月时到皖省大学作学术交流，顺便带戴维回国上了户口。汪沪玲户口在汪教授户下，自然也就添加了外孙户口。

   刚到班上的戴维完全无法与小朋友交流。孩子们好奇地围着满口鸟语的小戴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听不懂小朋友说什么的小戴维急得眼泪都下来了。文园长和班上老师要求每个小朋友教戴维一句中国话。小朋友领了任务，热情高涨。

      当晚，汪沪铃给文园长打来国际长途，希望文园给推荐个中文家教，她支付家教费用。文园长考虑了下，答应每晚给戴维上半小时中文课，现在开视频教学也很方便。至于费用就算了。汪沪玲听罢大喜，千恩万谢一番。

       作完作业的婷婷凑过来，她又要过把小老师的瘾：“戴维弟弟，现在我给你上课。”

       视频里的戴维满脸是笑，显然更喜欢这个小老师：“婷婷姐姐，今天教什么”

       婷婷小眼晴一转：“教你绕口令。听好，扁担长，板凳宽，扁担绑在板凳上。跟我说”

       戴维蒙住了：“凳子长，凳子看…”

“笨蛋！笨蛋！是扁担长，板凳宽”

   文园长抿嘴乐了，她知道这种孩子间的游戏更适合戴维的汉语学习，便不管他俩，任由婷婷和戴维嘻嘻哈哈闹着开心。

   早起，一家三口怱怱吃完早饭，分开走了。郭主任送婷婷上学，文园长赶去幼儿园。八点开园，幼儿园门口挺热闹，喇叭里响着欢快的歌曲，家长们开着汽车，老年代步车和两轮三轮电动车送孩子入园。幼儿园配置的两辆校车也拉满了居住较远的孩童。幼儿们在园门口排队接受园保健老师检查口腔和小手后奔向各自班级。

      文园长习惯的巡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既然顶着园长的名，那就得操园长的心。一楼小班在教幼儿玩游戏，二楼中班今天上绘画课，三个大班孩子被老师带到室外游乐场上操跑步。走到厨房，厨师大老郭刚釆买回来正整理食材。见到文园长，忙递上采买单让文园长审核。今天中午的菜单是炒白米虾，西红柿炒鸡蛋，清炒花菜加冬瓜火腿汤。文园长看到白虾和西红柿花菜和冬瓜都很新鲜，满意的夸到：“郭大爷，今天的菜又很好呀，找你来干真是找对人了。”说罢，掏出笔在采买单上签字验收。

     大老郭看着认真签字的文园长，无声的裂开嘴笑了。当初来应聘幼儿园厨师是看工钱要比正常的报酬高上几百元。郭大爷在市郊开个小饭馆自己掌勺，干了十多年供一儿一女上了大学。现在想回家陪老伴了。能在家门口幼儿园当厨师当然十分乐意。双方一谈都挺满意，签合同时文园长提了个条件，就是每天买菜的采买单要由文园长检查签字。大老郭听罢有些怒意：“文园长，这是不相信我？”

       文园长淡淡一笑：“这不是不相信你，是为了让孩子们吃好”

     大老郭摸出根烟半晌没言语。文园长看着犹豫中的大老郭又解释道：“郭大爷，上学期伙食因为有的菜不新鲜，荤少素多，家长有意见了。这学期换人希望把中午饭搞好。园里准备每星期公开菜谱让家长监督。”

        大老郭喃喃说道：“反正我是不会在买菜上动手脚”

“我相信啊，每天检查也是对你负责，对孩子伙食负责，在伙食标准下尽量做到最好。”文园长指着合同中的工资：“现在的待遇咱们都明白。园里为什么要高出500元请师傅，就是希望师傅配合，做的明明白白。”

       郭师傅释然了：“好，我干，没有小心思不怕每天检查”

      开学后的伙食大有起色。尽心尽力的郭师傅想着花样翻新。看着园门口贴着公布的菜谱，又看到幼儿园微信群上的中菜肴照片，加上孩子们回家嫌父母做的菜还不如在幼儿园的好吃，家长们赞声一片。孩子们围着叫郭爷爷，老师们交口称赞，让郭师傅颇有成就感。再不觉得每天文园长的检查难堪，而是觉得这个工资拿的心安理得。一旦形成制度，伙食经费百分百用在孩子们身上，伙食自然变好了。

      晚上照例给戴维上完汉语课，视頻上出现了满头白发的汪教授。汪教授说，戴维父母为感谢大家对戴维的关照，让他们在国内买了10斤巧克力糖给老师和班上小朋友。文园长再三推辞不掉，只好同意。文园长心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让戴维班老师发动班上小朋友做些手工礼品回谢吧。

     半夜，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起了急促的铃声。迷迷糊糊的郭主任问：“谁的电话？”文园长拿起手机，看到来电上“沈小珍爷爷”不由心里一沉，怕是有事了。

       果然，手机里传来沈家爷爷焦急的话语：“文老师，沈小珍发高烧了”

“沈爷爷别着急，现在多少度？”

“39度8”

“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

       “吃完晚饭就烧了，一直没降下来。”

       “好，沈爷爷我来送小珍到社区医院，你们在家等着。”

       文晓霞下床穿衣服，旁边郭主任问：“这个小孩住哪里？”

“下李村，父母都在外打工，家里就爷爷奶奶。”

       一听在下李村，郭主任也起来了：“下李村太远了，半夜三更的，我陪你去。”

     夫妻两急冲冲开车上路。小车下了省道后向一条乡间小道驰去。路修的不错，可是没有路灯，四周一片漆黑，车灯划破黑暗，寂静中只有沙沙的车轮声。下李村不大，村里年轻人基本上都在外打工，只剩些老头老太和留守儿童。象沈大爷这样半夜想找个人帮忙都无处可寻，也难怪把电话打到文园长这。也多亏沈小珍入园时文园长了解她家状况后给留了张名片，要不沈大爷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小姑娘一见文园长喊了声“老师”一撇嘴哇的哭将开来。文园长伸手一模额头滚烫，连忙把沈小珍抱上车，喊上沈家爷爷向社区医院赶去。到了医院叫醒值班大夫，一番检查处置，排除了肺炎和病毒感染。沈爷爷和文园长夫妻总算放心了。文园长让老公先回家，婷婷一个人在家，时间长了也是有些担心。沈爷爷年纪大了，文园长让他在吊水躺椅上休息，她陪护正吊水的小姑娘。吊完一瓶水体温下来了。疲惫的小女孩撑不住困意合上了眼睛。文园长趴在床边迷迷糊糊睡着了。

     清晨，文园长被鸟呜声叫醒。旁边的沈小珍还在睡，摸摸额头还是有点烧。找来医生检查，让在住两天院防止并发症。沈小珍奶奶送来了稀饭包子咸鸭蛋。文园长随便吃了两口，她还要赶去幼儿园上班。

     沈小珍的事给文园长触动挺大。幼儿园象她这样的留守孩儿童不少。万一有个什么事，靠家里老人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当然也不能靠幼儿园。文园长哪怕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棵钉。这事还得靠政府。文园长准备好好整理下材料，认真向镇政府反映下。

   文园长翻翻手机备忘录，中班小张老师新婚半年和婆婆关系处的太僵，已经影响到小俩口闹离婚，得赶紧找他们谈谈。嗯，还有，小班保育老师没及时给幼儿换尿湿的被褥，家长找到园里了。下周教育局的安全教育检查要来开现场会……文园长叹了口气，事情还真是不少啊。

   门卫老张看着文园长又是最后一个离开，不由多了句嘴：“文老师，别把自己累着呀！”文园长感激的冲老张笑笑，挥手告别，开车走了。

   后座上的婷婷又在叽叽喳喳说着学校的有趣事。文园长明白，回家吃完饭女儿做作业，自己给戴维补习汉语。每天重复着这样的小事。可这就是生活呀！不出意外，自己会在幼儿园干到退休。看看活泼的女儿婷婷，文园长很是欣慰，努力的工作不就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女儿吗！文园长很是坦然，累就累点吧，退休了好好休息，大不了帮女儿带小孩。小车在母女两的欢笑中向家驰去。         

作家王海宁：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主任编辑，原安徽电视台总编室副主任，原安徽省电视艺术家协会副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