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师孔繁春

恩师孔繁春的悲欢人生毕可弟金色九月，恩师难忘。孔繁春老师是我读高中时的数学老师，我一直以是他的学生为自豪。特别是孔老师面对人生悲欢的态度和风采，我总想着付诸笔墨。可由于每次回老家去看老师都是匆匆忙忙的，缺少一次与老师的深谈，此事也就耽搁下来了。今年清明节，我回老家给父母扫墓，有机会与老师和师娘进行了几次长谈。我之所以没有马上动笔，是想等着教师节到来的时候，郑重地把孔老师的悲欢故事推送出去，算是给恩师挂一漏万地素描几笔吧。一、“天涯海角有尽处，只有师恩无穷期。”——恩师孔繁春对我的偏爱如同播种，在我心田种下了与人为善的种子晏殊在《玉楼春.春恨》这首词中，展现出了老师对学生的恩情是无穷无尽的意境，这刚好可以表达我对恩师孔繁春的深情。孔老师的独特魅力无须我置喙，但他对我的教诲和偏爱一刻也不曾忘记。孔老师身上与众不同的吸引力，源自他充满革命和书香味道的家庭熏陶。家庭是人生的第一所学校，父母在孩子心里种下的种子会随着孩子一同成长。孔老师的家庭、家长对他的影响是极其正向的。他的父亲曾经做过地下工作者，在共产党地下党主办的学校里上过学。他父亲的老师在抗日战争时期组织了不少学生到延安去。孔老师的父亲信守孝道，他在准备去延安之前，回到老家向父亲告别，没想到老人家坚决不同意，并把他锁在家里错过了奔赴延安的机会。后来，孔老师的父亲当过村干部，最终当了中学校长，一辈子都在从事教育工作。孔老师的母亲是我们村大户人家的闺秀，性情温和，待人和善，持家有方，深受亲友邻居的好评。父亲的革命经历和教育背景，母亲的良好家教和善解人意，注定了孔繁春老师骨子里的人文素养。孔老师是同学们眼中最帅的老师，他身材高大匀称，五官清秀俊朗，举止温文尔雅，用时下的话说那真是“颜值爆表”。他随便往哪里一站，就是一道强烈的光芒，立马吸引人们关注的目光。他蓝球、排球、乒乓球样样在行，尤其是打蓝球的时候，他的出现就像一道无声的命令，同学们特别是女同学都会集体出动，几乎是目不转睛盯着孔老师的一举一动，每当他投中一球或做出一个洒脱动作，全场立即会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笑声。他上课的时候没人逃课，没人睡觉，那手书法般的粉笔字，更是同学们心中的最爱。学生时光能得到老师的偏爱是稀缺的幸运。我的学生时光主色调是暗淡的，从小学、初中到高中，很少得到老师的偏爱。初中开始时的班主任徐经英老师对我很好，那时我的学习成绩在全校期中考试排名第一。但后期分甲乙丙丁班，我有幸分到了最好的甲班，但不幸是遇到了对我极尽打压的班主任。1978年，栖霞第十一中学只招了我们一个高中班，孔繁春老师是我们的第一任班主任。孔老师对我很偏爱，每当上课间隙，他都会来到我身边，看着我解题。我解题速度很快，他就教我练书法，在我笔记本上写几个魏碑字，让我照着练，这为我后来写得一笔漂亮的钢笔字打下了坚实基础。有这样的好班主任，我的学习劲头十足，期中考试，我综合成绩第一，化学竞赛第一，数学竞赛第二。在推荐参加全县数理化比赛人选时，孔老师还与化学老师发生了争执，征求我的意见时，我还是代表化学科参加了全县的比赛。那是我第一次进县城，虽然比赛没有进入前三名，但让我长了见识、开了眼界。谁承想，我在初中的不幸轮回又在高中重演。学校很快更换了班主任，他是从初中老师调进高中的。有一次，孔老师布置了数学题，下课的时候我没解完，上语文课的时候，我还在继续做数学题。不一会，就被这个老师发现了。他揪着我的耳朵就把我拉上讲台，先是开骂又要开打，接着是我不愿复述的污辱性语言。说实话，我是不愿回味我的学生时代的，由于父亲曾被国民党抓去当了三个月的壮丁，我从小学到初中，挨个别师生的欺辱太多了。父母的家教比较左，要求我们出去不能惹事，若在学校被老师打了，回家还要挨父母的打，多数时候受了欺压也不敢跟父母说。不过，就在这个时刻，仿佛是内在的自我觉醒了，我再也不想受任何人的欺辱了。当时，我周身的热血一下子冲到头顶，在讲台上，我与这个老师开骂也开打了。他没办法，就把我推搡进校长办公室，要求校长处理我。我据理力争校长也不好拿主意，在研究处理我的会议上，孔老师为我说了公道话，此事最后不了了之。那一年，不满15岁的我还是不懂事，为了“报复”班主任，我迷上了刻印、洗照片、打乒乓球，学习上打退堂鼓了，由原来的第一名倒退了许多，现在想想真是不堪回首。每个人的经历都烙着时代的印记。虽说这烙印如影随形，但它带给我的不是记恨，而是警醒。时刻警醒自己尊重他人，严律己、宽待人，决不让自己遭受的不幸在他人身上重演；维护尊严，软不欺、硬不怕，为了尊严不受侵犯敢于舍命抗争。孔繁春老师对我的偏爱，是不折不扣的大恩大德，为我种下的与人为善、奋斗图强的种子，已经在我的心田开花结果，使我始终修炼:与人为善的包容心、善解人意的同情心、善始善终的利他心；始终坚持：帮人解难、助人成全、成人之美；始终做到：苦日子里不被屈服，好日子里不图舒服，一生一世奋斗图强，一心一意知恩图报。2、“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恩师孔繁春亲历两位亲人接连离世，毁灭性的灾难一度让他痛不欲生苏轼在《西江月》一词中的这两句人生感叹，放达之中更显历尽沧桑的悲切之情，不平之意深感人生如梦的荒谬无奈。现实生活就是这样，拥有从来都是侥幸，无常才是人生常态。1976年，是国家的大不幸，我们接连痛失了三位伟人。这一年，也是孔繁春老师一家的大不幸，半年时间里，他接连失去了自己的弟弟和姐姐。失去亲人，那种无法言说的心痛，只有经历的人才能体会。今年清明节那天，我与孔老师及师母面对面地坐着，我们先是唠着家常，真不忍心让老师重提那段撕心裂肺的岁月。可是，这件事无论如何是跳不过去的。年届古稀的孔老师看上去要比实际岁数年轻许多，满头乌发几乎看不着银丝。不过，讲到失去亲人的往事，一向阳光照人的老师泪水纵横，几度哽咽地无法述说下去。孔老师的弟弟叫孔繁秋，他们之间的感情很深。弟弟在当地一家印染厂工作，孔老师在栖霞师范学习。他每次他从县城回家，弟弟都是骑着自行车，早早赶到离家20多里的陈家疃车站接他。1976年农历六月初七，孔繁春像往常一样从县城回家，弟弟也像往常一样接他，第二天骑自行车送他去火车站。临分手前，弟弟问：“哥，你有钱买票吗？”“有！”弟弟听后高兴地与他再见。孔老师哪里会想到，这竟是与弟弟的生死离别。农历六月十三这天，弟弟往机器里输送的棉花时，由于机器发生故障，棉花只进不出，不一会功夫发生大爆炸，弟弟孔繁秋当即被炸身亡。这塌天似的灾难，一下子将全家人推进了痛苦的深渊……真是应了祸不单行这句话，谁能想到，厄运又一次降临孔老师一家。进入1979年腊月，孔繁春的大姐临产了，他心想这可是一件大喜事，可以让新生命的降临，给父母增添一些喜气。姐姐是在医院里待产，按说是用不着担心的，可是，晚上传回消息说大姐难产。孔繁春第二天一早就要到医院看姐姐的，母亲舍不得他这么早就走，特意起来打了荷包蛋给他吃。这一天是农历十一月十三日，当他走进医院便看到大姐插上了氧气管。过了不大一会，医院宣布大姐因难产离世。这一年闰八月，也就是说，正好半年时间，孔繁春的弟弟和大姐全走了，这给整个家庭带来的是灾难性、毁灭性的打击……讲到这里，孔繁春老师痛苦流涕，他用沙哑的声音哭诉道：“致命的打击呀，真是不可想象呀，怎么度过这段苦难艰难的时光呀……”孔老师热泪滚滚，师母也是流着泪说：“让他诉说诉说吧，你老师心里太苦了。”孔老师稳定了下了自己的情绪后，接着说：“在这最艰难最困难的时候，是我家属和我共同扛起了这个家。”3、“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恩师孔繁春面对不幸更显责任担当，贤妻牺牲事业给这个家带来希望北宋词人晏殊的这两句词，笔力雄厚，深沉温婉。它告诉人们，与其感伤风雨吹落的繁花，不如珍惜和爱怜眼前的人。事实上就是这样，当不幸猝然来临时，任何的痛苦抱怨都与事无补。孔繁春在天大的不幸面前，不仅没被不幸奴役，而且激发起他发自心底的使命责任。照顾父母是他选择工作的第一考虑。1977年，孔繁春从县师范毕业，由于他写得一手漂亮的书法，经常为县里宣传栏书写文章，他还打得一手漂亮的蓝球和乒乓球，教育局长想把他留在机关工作，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好事，但孔老师二话没说就拒绝了。这一年，孔老师还有一个重要机遇是国家恢复高考，按孔老师的学习成绩一定能考上理想的大学，但为了照顾父母，他压根不敢想这件事，最终选择了离家最近的栖霞第十一中学任数学老师。这样，他每周都可以回家看望和照顾父母。老年丧子是人生第一大不幸。孔老师告诉我，从他弟弟离世之日起，父亲对他的依赖感更强了。每当他要回家的日子，父亲早早就在大道上来回走着等他，看着这个曾经“理想高于天”的革命老人，如今把儿子看作天大的事，孔老师更是笃定了好好照顾父母的决心。成家是照顾父母的最佳方式。家庭是港湾，女性是港湾的守护神，老人可以在港湾里安度晚年，孩子能够在这里茁壮成长。给孔老师和这个家带来希望的是他妻子林世文。论条件妻子具有明显的优越性：她出生于一个老革命家庭，属于“根红苗正”的典型代表；她有一个农村最看重的“大家口”，在8个姊妹中她是最小的，倍受父母的宠爱；1977年，她已经是县里选树的优秀教师，真可谓前途无量；林世文天生丽质，那双格外有光的凤眼，总是透射着一种别样的清澈。她留着一对长度过膝的大辫子，这在当地是一道不多见的风景。交谈中，孔老师坦诚地说：“我的条件赶不上人家，我当年是追她的。”有人说：“女人心，大海针。”实际上，当一个女人铁了心爱一个男人时，她是会义无反顾地随他同甘共苦的。为了支撑起孔老师这个屡遭不幸的家，林世文与孔老师结婚后，辞掉了心爱的工作，一门心思侍候孔老师的父母，支持丈夫继续教书育人的事业。孔繁春老师曾如此动情地对我说：“我们常说：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我要说，好的女人是男人成功的一半。在我最苦难的时候，我家属帮我撑起了我们的家，拯救了我们的家。为了我和我的家庭，她付出了太多太多，从某种意义上说，她是我的恩人和救星。她辞掉了工作，照顾我的父母和孩子，我父亲或母亲生病住院，她是照护的主力军，她也是我父母的精神支撑和开导者。她更是一个贤妻良母，她是所有家务的承包者，默默奉献，无怨无悔。她更是一个好姥姥，我女儿上班，照看小外孙的重担是她挑起的。她是一个有凝聚力的人，这些奔着她而到开发区的亲戚多达十几家。她是一位能为大家排忧解难的人，亲戚家谁家有了困难她总是想方设法帮助解决。她也是学校里勤恳工作的员工，爱岗敬业……。她是我最忠实的伴侣，她是我幸福快乐的源泉……”4、“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恩师孔繁春不但没有被痛苦所击倒，而且振作精神实现了“开挂”的人生刘禹锡在屡经贬谪之后，不仅没有一蹶不振，而且在当地民歌中找到了别样的生活之美，他由此写下了这两句深刻感受。孔繁春老师在经历痛苦与无奈之后，不但没有陷入悲凉之中，而且在妻子的尽心助力下，开启了一路“开挂”的事业新高峰。杨绛先生曾说：“一个人经过不同程度的锻炼，就获得不同程度的修养，不同程度的效益。好比香料，捣得愈碎，磨得越细，香得愈浓烈。”孔老师在父母面前从来都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只要听到弟弟、姐姐这样的称谓，都会引起他深深的悲痛和思念，因为他们走的太早了。孔老师告诉我，他二十多年没有看过电影甚至电视剧，因为悲欢离合的故事情节，人头攒动的生活场景，都会深深刺痛他的内心。学校在大操场放电影时，他都是回家看望和陪伴父母。多年来，他几乎不看小说，因为小说里有着更多的悲欢离合，真的让他不忍卒读。于是，他让自己在没有情感色彩的数学书里遨游和跋涉着，这让他比同龄人多学了十年的数学。孔老师20年磨一剑，孜孜以求于数学。1977年中师毕业后，1983年又在烟台师范学院数学系专科毕业；1988年在北京师范大学数学系本科毕业；并于97年在北京师范大学数学专业研究生班结业。由于精力聚焦、挖掘深井，打下了深厚的数学功底。1991年，他作为特殊人才被破格调入烟台市开发区重点学校任教，一家人全都落到了烟台市开发区，师母林世文也被安排在一所学校，这是孔老师从教生涯一个标志性的进展。他还先后被评为栖霞市优秀教师、烟台市优秀教师和教学能手、烟台开发区杰出教书育人先进个人、烟台开发区专业技术拔尖人才、山东省优秀教师、山东省高中数学教学能手、烟台市高中数学优质课、烟台市高中教学先进个人、烟台市数学会第三届副理事长、《数学通报》特约作者。让孔老师欣慰的是，父亲对他取得的事业成就非常高兴，这是来自一位老校长的认可。遗憾的是，1992年正月十八，老人家与他们其乐融融地度过100天后，因突发脑溢血去世，他没有看到和住上儿子分到的宽敞新房。提起这件事，孔老师心里不是一般的难受。人这一生，出场顺序很重要。悲伤是任何人所不愿经受的，但如果必须经受，先悲后欢也算是一种幸运。孔老师的悲欢人生启示我们，苦难可以压垮一个人，却压不垮一颗坚韧的心，恩师孔繁春就有一颗坚韧的心。他在弟弟、姐姐去世之后，不看影视、不看小说，但寄情于琴棋书画，以此提升自己的文化品味。他干什么、像什么、成什么。下象棋——他得过铁口公社的象棋冠军，得过烟台开发区象棋比赛的第三名；练书法——孔老师自幼秉承家传，习练书法，工作时经常为单位做些相关工作，退休后又重临古帖，博采众家之长，成为“中国硬笔书法协会”理事，“中国硬协山东省工委”主席团成员，“山东省书法家协会”会员，“烟台市硬笔书法家协会”副主席，“烟台书法家协会”理事，“烟台开发区书协”副主席兼秘书长。还被授予“中国硬笔书法协会”评选为优秀书法家，作品曾获国家、省级大奖。拉二胡——在原先拉二胡的基础上，又转型学习拉京胡和京二胡，在自娱自乐的基础上，也给家庭和群众带来欢乐。我今年春节在海南过年，恰逢花甲生日想写一篇感恩文章，我找孔老师提供一下相关情况。孔老师在微信中这样写道：你说，要以感恩为题写点东西，其实从你的品行和作品中都有充分的体现。你感恩父母，感恩领导，感恩师长，感恩他人……星转斗移，迄今为止，我们相识已经45个春秋了。学生期间你是我的得意门生，之后我们是亦师亦兄亦友，一直以来你都是我的骄傲和荣光，也是我们学习的榜样。你勤奋好学，能文能武；你踔厉前行，奋发有为；你感恩戴德，心怀若谷……昨夜辗转，难以成眠。有好多心里话想和你说，但我却没有什么好写的。只是太多的苦难和灾难让我变得坚强一些。正是：苦难让人坚强，学习使人精彩，奋斗让人幸福，追求让人快乐……千金易得，恩师难遇。恩师孔繁春没有把一家的苦难放在心上，更没有选择退却。往大了说，这种事业心责任感，这种为党育人、为国育才的敬业精神，并非谁都能有，更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他虽已进入古稀之年，但仍在学校兼职，在书法界履职，仍在担当培育下一代的重任。往小了说，恩师孔繁春是我人生奠基阶段的引路人，是激励我退而不休、奋斗不止的“大先生”……如今的我，正马不停蹄地转战于军校主战场。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是接连在蚌埠汽车管理士官学校和武汉海军工程大学两地完成的，我现在可以自豪地向孔老师汇报：“长大后，我就成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