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罗拉十天后就出院了。妈妈送十元给奥图警官,以表示对他的谢意,但是他不肯收。即使如此,婴儿的出生也花了他们一百多块钱。医院方面说佛罗拉可以吃任何她喜欢吃的东西,洛伊就每天为她送鸡汤,鸡汤里还放了一些韭菜。妈妈相信韭菜可以增加乳量。现在洛伊到医院去把妻子和孩子接回家,家里早有一锅熬好的鸡汤在等着她。佛罗拉的床也整理好了,爸爸和妈妈就等着迎接佛罗拉。
爸爸满脸都是笑意,他们把抱孙子的好消息告诉了唐人街所有的朋友,他们都恭喜他第一次做祖父。一家人好像中奖得了一百万元似的,高兴得不得了。这是人类生命最重要目的的达成,这种荣耀的成就感是每个人所热切希望的,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达成。
在佛罗拉回来的前一天,爸爸跑到唐人街去,买了一尺二寸高的红烛,红烛上还写了金色的中国字:“福、禧、寿”三个字,“禄”字没有包括在内。这是地道的中国蜡烛,美国蜡烛不够好,尺寸、高度都不对,而且上头也不会写着金色的中国字。此外美国蜡烛也没有大红色的,上端较细小而不是下端较小,点燃的时候也不会爆出噼哩啪啦的声音,表示吉祥庆贺之意。
冯老爹希望这个场合能够很庄严,他加上外套,打着领带,还找出最好的一双皮鞋穿着。妈妈在头发上插着一支金色发簪和一朵深红色的康乃馨。妈妈到医院看佛罗拉和马可好几次了,爸爸只去过一次,可是他常常抗拒着去医院的念头。这次他们是正式回来了,那对红烛已经放置在祖父遗像下方,爸爸妈妈端坐在蜡烛旁边的椅子上,等着佛罗拉。
“我叫洛伊带一百五十元去。”父亲望着窗口外面对街房屋的屋顶。“他说住院费是一天两块钱,很幸运我们不用付手术费。孩子的妈,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卖掉洗衣店,开家餐馆?”
“可能还要四五年吧!你真不该这样辛苦工作,尤其是现在当祖父。可是我们还得等,你还不至于厌倦工作吧!是吗?”
父亲的脸上已经有好些皱纹了。“当我看到老林悠闲地坐在收音机旁抽着烟斗,我也希望不要再工作了。我到现在已经烫衣服烫了三十年了,可是我还得工作到我们存够了钱为止。战争的募捐使我们存款短少了三百元。生了一个孙子大概又要花两百元,而且当他满月的时候,我们又得庆祝一番。”
“是的,还有我对圣母许了愿,如果佛罗拉生男孩的话,要捐献五十元。”妈妈眼睛看着窗外。
“我想满月酒大概要花一百元,不过人们也会送礼。再加上教堂的奉献一共是一百五十元。医院一百元,我不知道医院还要收那么多钱,他根本没有为婴儿接生。”
“我想起来了。”妈妈说,“我不知道美国警察的职责是什么?他们难道也负责接生吗?我以为警察的工作只是抓小偷的。”她笑着说:“当佛罗拉说‘去叫警察!’时,我以为小偷跑到我们家里来了。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国家,你可以把他当做家仆一样,在三更半夜叫他送人到医院去,他还是个警官呢!不是吗?”
“这就是美国,这是他们的习惯,人们根本就不怕官员。”
“这跟我们完全不同,这真是一种不错的习惯。”妈妈摇着她的脑袋表示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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