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片《一路长安》:不想刻意接地气,坚持不去做“故事”

纪录片《一路长安》:不想刻意接地气,坚持不去做“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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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31日,2023首届中国纪录片大会提案大会现场提案路演在北京国际饭店8号厅举办。本届入围的20部纪录片提案主创现场路演,由终审评委评选出“十佳提案”,未来将获得生产制作、项目包装、资金支持等服务。

其中,被评选为“十佳提案”的纪录片《一路长安》是全国首部以普通⼀线交警为题材的系列纪录片,历时两年拍摄,走遍了西安大大小小的街巷。这部纪录片通过对交警群体日常工作、生活细致入微的描述与呈现,随民警的视角进入第一现场深临其境感受紧张、温暖的执法瞬间,以真实的镜头将每一位“执法者”还原至最普通的人。工作中,她是街头飒爽英姿的警花,生活中,她是热爱机车与瑜伽的辣妈;工作中,他是热血阳光的年轻交警,生活中,为了疏解远离家乡的孤独感,他养了一只柯基,喜欢去酒吧唱歌;还有为病人打开生命之路“铁骑”交警,时刻与纠纷斡旋的事故科交警……他们恪尽职守、执法严明,同样真诚热情,有浓郁的人情味儿。

为何要拍摄一部交警题材纪录片?拍摄过程中发生过怎样有趣的故事?新京报记者独家对话《一路长安》制片人包晓更、程泓九,导演沈东。

新京报:拍摄交警题材的纪录片有什么设想?

沈东:前期导演和摄制团队,在获准进入拍摄之后,进行了海量的拍摄,其中既包括人物的数量,也包括场景的数量。因为题材的特殊性,很多场景是无法预设的,这就增加了难度。面对海量的素材,我们始终强调几个原则:第一,观众看《一路长安》绝不能有任何看法制节目的感觉——我们的关注点并不在于案件,而是人物,是日常生活。第二,我们不希望刻意拔高,不想喊口号,拍成宣传片;也不想刻意接地气,这些年大家对于纪录片里所谓的“接地气”也逐渐变得麻木和套路了。我们希望选择有故事的人物,让他们在镜头中完全放松地表达。

包晓更:首先我们拍的是西安。西北城市历史悠久,跟中国的命运联系更紧密。这里很容易呈现当代中国发展的基本样貌。我们在跟拍西安一线交警的时候也几乎保留了西安方言,接地气,很鲜活,同时又有古道热肠的特质。

但最重要的还是“交警”这个切入点。我们聚焦的是一线普通交警,不是“劳模”或者被新闻塑造过的人。他们刚被拍摄的时候,用了一段时间去适应,这也是为何我们的镜头是鲜活的,因为他们所有的表达都十分坦诚。

新京报:这部纪录片会和过往的警务题材纪录片有何不同?

沈东:这部片子可以让你站在交警的角度去反观我们,我们又通过镜头去反观他们,这个过程会让你产生一些人生感慨:这些交警他们也是普通人,有日常生活,会面对生老病死;我们的焦虑、快乐、烦心,在他们身上也都存在。在这部纪录片中,交警和被执法对象就像互为一面镜子。

包晓更:以往的法制节目可能相对客观,像是一个第三方视角,那我们更像是一部电影,试图模拟了交警的主观视角。观众可以从看到他眼中的被执法对象是什么样子的。同时我们呈现事件的角度也不同,可能更多不是探讨被执法者为什么会违规?具体触犯了哪个法条?而是,他为什么会开车这么着急?他们超载是为什么?为什么有些地方这么容易发生交通事故?原来,交警执法也是需要智慧和经验的长期积累,要站在对方的角度去分析……

新京报:在拍摄这部片子过程中,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

程泓九:过去很多时候我们面对交警,大多是因为发生了某一事件,你才跟他产生了关联互动。但这部片子会让你看到“交警”身份背后他们的鲜活,他是母亲、父亲,也是儿子。通过这个片子你可以看到一线交警工作之外,和普通人没有太大区别的生活状态。片子叫《一路长安》也是因为,当我们在西安街头,交警站在马路中央指挥,其实我们和他们都在这条道路上行驶着、工作着、生存着、生活着的普通人。不刻意跟踪他们的生活,而是通过对他们工作状态的记录,在他们反复的话里,热情里,无奈里,我们已经能看到他们脱去警服时候鲜活的样子。

包晓更:我对片中一位年轻交警印象深刻。很帅,酷酷的,是个车迷,有一天晚上他去抓酒驾,抓到了一个跟他年龄差不了几岁的年轻人,后来发现是个误会,这个年轻人只是把酒不小心洒到了方向盘上,但当时看着两张年轻帅气的脸面对面站着,一个很严肃,一个很紧张,你就会觉得这一刻他们是交警和被执法者,但生活当中,他们其实就是个性、生活方式都很相同的年轻人,他们看世界的角度可能都是极其相似的。这样的例子在片子里比比皆是——当交警脱了警服回到人群里,你很难分辨出谁是警察,谁是群众,他们都是普通的生活着的人。

另一方面,你会发现很多交警在执法过程中其实是很柔性的,并不是我们以往想象中很严肃或者有距离感。他们处理问题的方式很有技巧,但这个技巧不是说“手段”,而是有温度,具有同理心。

这个片子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在于围观群众,这里不仅有普通人,还有动物,我们尽可能的保留了真实生活的鲜活感。可能以往被别人剪掉的内容生活琐碎,到我们这里却成为了亮点。

新京报:你们认为一部好的纪录片需要具备哪些元素?

程泓九:我们更愿意关注大时代下的“小人物”。所谓小人物,是指鲜活的,努力生活的每个普通人。我们可以让他们回归到“人”的本位,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从事什么工作,在我们的片子里都把他们回归到最本真的状态。就像《一路长安》,我们没有特意去拍他们脱掉警服的样子,但这个片子你会感受到,他们就是一个个普通人。正如《我在故宫修文物》里的那些师傅们一样,你会突然一恍惚,他虽然是故宫里的师傅,但他不也是我隔壁的大爷?这是我看来好的纪录片应该拥有的状态。

另外,从创作手段上来讲,我们还是更坚持不去做“故事”。我们只是观察者,借由生活去表达的人。可以通过后期剪辑让故事讲得更生动,但我们不会在拍摄过程当中去设计他人的生活,我们更多是克制冷静观察再记录。

我曾和一位纪录片导演讨论,当我们举起摄影机的时候应该是谦卑的,当你拿着它对着任何一个人,内心都应该感到抱歉,因为我们在借用别人的人生完成我们的作品,可能这是我认为好的创作者应该拥有的态度。而这些对于创作出好的纪实内容来说是一个好的基础吧。

包晓更:我的标准有三。一个是“真相”。我们不会接命题作文,首先你允许我记录的一定是真相。第二“真实”。表达的手段可以戏剧化,但目的应该是还原真实。第三“真诚”,我们要真诚地站在人的角度,跟观众去共情。

新京报:现在的观众希望看到什么样的纪录片?

程泓九:如果能谦卑地还原真实,我认为这样出来的作品应该都不会太差,应该不会让观众感到距离太远。这也是为什么现在的观众好像特别喜欢有烟火气的纪录片,特别喜欢真实的影像的原因。

沈东:实话实说,我不知道观众喜欢什么样的纪录片。观众的口味变化特别快,就像《我在故宫修文物》出来之后,一下出了一大批类似的纪录片,但反响都一般。创作还是要跳出前面的圈。但如果说,纪录片在哪些创作上是需要和观众偏好搭上边的,可能就是所谓的社会心理或社会氛围。为什么《我在故宫修文物》会深受观众喜爱,一方面也是因为大家工作压力很大,一直在被动“内卷”,但当你发现竟然还有这样的匠人们,慢节奏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这个正好契合一种社会气氛或心理诉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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