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贝德福有个捕鲸者的教堂,就要扬帆远航的捕鲸者们在礼拜天的时候都要到这个教堂来,我也不例外。
雪雨飘然而至,我裹上我那件熊皮外套,走进了雨雪之中的教堂。
教堂里有几个水手、几个水手的妻子和几个水手的遗孀。
外面雨雪萧萧,里面却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就要离别的人们沉浸在一种默然的哀伤之中,各人都有各人的心思,这些心思却笼罩在同样一种凄凉之中。
牧师还没有来,他所站立的讲坛空空的。讲坛两侧镶在墙上的石碑却无声地宣讲着:
约翰·塔尔伯特之碑
约翰·塔尔伯特,在一八三六年十一月一日,于寂寞岛畔的巴塔哥尼亚海面,失足落海,终年一十八岁。
姐姐特立此碑为念
罗伯特·朗,威利斯·埃德利
世界的人总是放心不下;大家都希望死去的人永远沉默,如果那个荒坟野冡突然间发一声响,那就会引得倾城出动,愕然惶然。
所有的这一切、围绕死亡的这一切并非毫无意义。
坟冡的周围不仅有豺狼,还有思念;对于死亡的疑惧,竞是人类希望的源泉之一。
在这样一个夹风带雨、雪花儿飘飘的早晨,天空是那么阴暗;朦胧中我读到了这些先我而去的捕鲸者们的命运,心情可想而知。
是啊,以实玛利,你的命运也许和他们如出一辙啊!
然而很快我就从这种哀婉的情绪中跳了出来:尽管这是个把头颅挂在标枪尖儿上的行业,但也正是它给人们带来在短时间内飞黄腾达的机会。
生死之念也许你我都有些误会,现世中被称为我的影子的我,才是我的本体,我的身躯只是我本体的臭皮囊,如果谁要我的身躯,那好,拿走吧,有没有它无所谓!
不要像水中的牡蛎看太阳,误以为混水就是稀薄的空气,灵魂与躯体的轨真孰伪需要你理性不断地关照。
好了,为南塔开特三呼万岁吧,新生活就在眼前了。
纳森·赫尔曼,沃尔特·坎尼
塞恩·梅亚,塞缨尔·克拉克之碑
上述六人均为“伊莱扎号”船员,在一八三九年十二月三十日,于太平洋海面被一巨鲸掠入大海。
幸免于难的船员特立此碑为念
伊齐基尔·哈代船长之碑
在一八三二年八月三日,于日本海为一抹香鲸所害。
未亡人立此碑为念
我拍掉头上的冰碴子、抖掉外套上的雨雪,坐在了门边的一个座位上。一回头,魁魁格竟然就坐在我身边!
这里庄严肃穆的气氛显然影响了他,他脸上有一种犹疑的神色,好奇心被逗了起来。
教堂里这么多人,只有一个魁魁格注意到了我的到来,因为只有他不识字,没有像别人那样念碑上的字。
我不敢肯定这碑上的人与教堂里的人有什么亲属关系,但是碑上的人们的遭遇可以肯定是捕鲸者们无可避免的,你只要出了海,随时都有那样的危险。所以教堂里这些显然都与捕鲸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的人们,面对这样的文字,无不忧伤。
郁积在心中的忧伤幻化成沉重的无声无息,使每一个面对并无骨灰的碑文的人,陷入无休无止的凄怆!
啊,啮蚀人心灵的文字啊,你是那么冷硬无情,不为人间的一切所动!
死,噢,我们为什么要在昨天动身前往阴间去的人的名字前面,加上这么一个含义深长却无情无意的字呢?如果他去的是遥远的东印度群岛,那就没必要加上这个字了;如果他死了,未亡人会得到死亡保险金;而在六千年前就死了的亚当却还活跃在人们的言语之中;另外,人们对生活在那个被人们认为是极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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