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厌童症”成为话语陷阱

别让“厌童症”成为话语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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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期间,高铁、飞机等公共场所“长”出了不少“熊孩子”。随之发生了多起因孩童吵闹引发家长与乘客之间冲突的事件。在这些新闻下面,有人说“孩子还小,不懂事”,有人反驳“管不住就别带出来”“家长不教育,我来教育”。

网友不禁调侃:明明“六一”儿童节人人都想当儿童,可当儿童节一过,人们突然都站到了对立面。

有媒体引述心理学的概念,将当前社会上对儿童的抵触心理统称为所谓的“厌童症”,这个称谓还上了热搜。如果说对“熊孩子”的“讨伐”还带着那么一点善意的调侃,那么将对待儿童的态度与一种心理病症联系起来,则反映出更加明显的焦虑和撕裂。

“厌童”这股风从何而来?我们又该如何理性看待“厌童”情绪、对“症”下“药”?有必要聊一聊这个话题。

关于“厌童”这个话题,当下的网络空间分成了不同阵营。讨厌孩子的人和宠着孩子的人之间出现了一道鸿沟,双方站在各自的立场上争执不休。

“沟”的这一边,讨厌“熊孩子”的人表示:家长为什么不能立即安抚孩子,让他停止哭闹?我为什么要向小孩子妥协?必须“敢与妇孺争高下,不向顽童让半分”。他们聚集到豆瓣“讨厌小孩”小组等网络社区,分享与“熊孩子”斗智斗勇的绝招,或是在抵制“熊孩子”的新闻评论区“抱团取暖”,吐槽身边的“小恶魔”。

而另一边,许多人认为现在的环境对带幼童出行的家长来说过于苛刻。前几天,有作家就在微博上分享了个人经历,带娃坐高铁时被乘务员反复提醒让孩子保持安静,“只要有哼唧声,甚至没有大声哭闹、尖叫,马上被乘务员要求去车厢连接处。10个小时的旅程,绝大多数时间家长抱着孩子在车厢连接处度过。”这条微博下面一下子成了宝妈们的“诉苦大会”,大家争着分享在公共场合曾遭受的“隐性歧视”。

从5月份的“高铁掌掴事件”到6月份的“热水泼小孩事件”,再到7月份的“熊孩子揪乘客头发反被家长怒怼事件”,我们看到,近段时间,所谓“厌童症”甚至成了贴在部分年轻人身上的“标签”,一些社交媒体的博主还发起了相关话题的直播,热度在各大平台不断发酵。

笔者认为,有两个认识需要厘清:

其一,一些人“厌童”,厌的不是所有的儿童,而是那些在公众场合因为出格的言行举止影响到其他人的“熊孩子”。

其二,不能把“厌童”的人群仅限定在小年轻。有人说,小年轻没有抚养小孩的经历,缺乏同理心,因此会对孩子特别没有耐心,此话不假。然而面对一个“熊孩子”,相信不仅年轻人,甚至任何年龄段的人都可能心生厌烦情绪,包括“熊孩子”家长自身。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没有无缘无故的厌憎。小小年纪的孩童何以招致这么多敌意?我们曾经对待孩童的无限温柔什么时候演变成了满腹怨气?翻开所谓“厌童症”的“病历本”,笔者认为,病因主要有三方面。

一是“家长滤镜”下的敷衍了事。面对孩子的顽皮吵闹,家长本应起到关键性引导作用。但部分家长对自己的孩子无限度包容,认为做什么都是对的,自家的孩子,别人说不得,用一句“ta还是个孩子”,就想试图消解掉所有责任。

本来对方或许还存有一些宽容度,但一看到家长的敷衍态度,矛盾就进一步激化了。有网友直言:不是讨厌“熊孩子”,而是讨厌“熊孩子”背后的“熊家长”。

二是“自我视角”下的不情不愿。对很多人来讲,催婚催育、职场“求生”等负面能量已使得自身血压飙升、自顾不暇,当出行时、购物时原本应该舒适的小环境里再闯进“不速之客”,各种压抑已久的小情绪便会裹挟而来。

与此同时,不可否认,一部分未经历过婚育的群体对带娃的苦衷的确难有切身体会,难以产生共情,也就不想花费精力去体谅和忍受别人家的小孩。

三是“流量狂欢”下的推波助澜。受“流量为王”的驱使,一些媒体和平台为了博眼球、赚点击,打着维护社会秩序、道德规范的旗号,刻意炒作“熊孩子”“熊家长”等话题,甚至炮制假新闻,人为制造冲突、对立。

比如前阵子网上流传着一张幼儿园老师给班级里的孩子“下药”的微信截图,事后就被证明是刻意制造的假新闻。在算法加持下,此类事件造成局部矛盾不断升级,从而促使对立情绪加剧。

面对“厌童”情绪,我们能做点什么?如何让这一现象带来的伤害降到最低?笔者认为可从以下几点破题。

试着从“1米高度”的视角看看世界。教育学上有一句话:“孩子越不可爱的时候越需要爱。”与其斥责“熊孩子”是公共秩序的“破坏者”,不如把目光移到孩子眼中的世界,以此来改善我们的公共空间。

早在2021年,国家发改委等23部门印发的《关于推进儿童友好城市建设的指导意见》中就引入了“1米高度看城市”的理念,意思是城市规划建设应体现儿童视角,推进儿童友好理念融入城市规划建设。

不光是基础设施等硬环境,公共政策、人文关怀等软环境也应当如此。去年底,《浙江省推进儿童友好城市建设实施方案》印发,在社会政策、公共服务、权利保障、成长空间、发展环境等多个方面体现了这一视角。

多些换位思考,事情也就没有那么糟。在笔者看来,所谓“厌童症”,其实是一个话语陷阱,它将所有孩童天然划入了“麻烦制造者”的角色,但是换位思考就可以发现,我们身处的世界,绝不是一个必然“几败俱伤”的“无解世界”。

我们都从婴幼儿时期慢慢过来,经历包容而长大,绝大部分人将来也要面临抚育幼童、带娃出行的情境。不少新手妈妈感慨,生娃前,看哪个小孩都是“熊孩子”,有娃后才发现称得上“熊孩子”的并不多,多的是拿成人的标准评判孩子的大人。

而每一位家长如果仔细回想,肯定也都有过被孩子折磨到崩溃的“至暗时刻”,就会对年轻人的处境有所共情。比如2020年,那对担心孩子吵闹、为同机乘客准备耳塞和糖果的上海夫妇,受到媒体点赞;再如今年,因为担心影响其他乘客,一名年轻男子在高铁车厢连接处陪娃待了1小时,网友评论:就很棒!

“熊孩子”要管,“仇童”戾气则要治。无论是“厌女”“憎男”“仇老”,还是现在的“厌童”,舆论场上的爆点一个接一个,背后都离不开网络推手。多数情况下,他们的目的是在线上发泄情绪、吸引流量,这不仅放大了线下的焦虑,且无益于问题的解决。

近日,中央网信办开展自媒体整治行动,为“自媒体”划定了13条红线,这对理清“厌童”乱象也有一定针对性。在此背景下,无论是自媒体平台,还是属地管理者,需要共同建立起高效的监管机制,尤其面对制造焦虑、塑造对立的无良自媒体,更是不能手软。

总而言之,抚育后代不仅仅是家庭内部的责任,更是一项社会化的事业。比如《中华人民共和国未成年人保护法》就规定,“全社会应该树立爱护、关心未成年人的良好风尚”。一味指责“厌童”人群是无济于事的,人为制造、放大人与人之间的冲突、对立更是不可取,社会事业的进步必然需要多方面的共同努力。

面对“厌童症”这一话语陷阱,我们要做的不是任由矛盾激化、事态升级,而是相向而行,在公共空间寻求互相谅解、互相包容的“最大公约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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