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接到跨江订单“进退两难”，外卖小哥违法“上桥入隧”

大家点夜宵的时候，因为对某家店、某种美食的偏爱，可能会产生一些跨江订单：浦东的客户点了浦西的小龙虾，浦西的客户点了浦东的烧烤。

但你点单的时候也许未曾想过，这背后有外卖小哥们“进退两难”的痛。轮渡夜间是停航的，太晚了从哪儿过江呢？想要顺利送出这个跨江订单，只能骑着非机动车闯禁令，违法"上桥入隧"，而这种情况入夏后越来越多。

本文图片均为“新闻坊”微信公众号 图

接了深夜跨江订单，外卖骑手"上桥入隧"

接连几个晚上，记者跟随杨浦交警在江浦路隧道、周家嘴路隧道浦西出口处，开展预防宣传和执法告知；每次都能劝阻好几起外卖骑手骑行过江隧道的违法行为。

有外卖骑手表示：“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穿隧道，就被你们逮住了。刚好今天晚上有点晚了，我想应该没什么交警了，抱着侥幸心理就过来了。”

骑手们说，遇到跨江订单，白天时段他们都是乘坐过江轮渡，但是到了晚上，大部分轮渡航线都已停运；只有"其秦线"和"金定线"稍晚，运营到晚上11点多，但也满足不了深夜外卖跨江的需求。而且很多时候，他们在接单前，并不知道这单外卖需要跨江配送。

外卖骑手坦言：“平台派给我订单，我就直接接单了。地址是标注了的，但是我不熟悉路，我不知道这个单子是要跨江的。”还有的说：“每天都有跨江订单，说句实话，他们派单乱得一塌糊涂，反方向都派，我人在浦西，他给我派浦东的单子。”

一旦在无意间接下了跨江订单，小哥们就很纠结。一方面跨江订单配送费确实较高，很有吸引力；

而另一方面，临时取消订单，又会影响自己在平台的积分。

不接单会有不利后果，而如果接了单闯禁令穿行隧道，查获一次罚款就是50元。因此，对于这种跨江订单，骑手们也并非全然欢迎。一位外卖骑手说：“（我只能）以后离江边远一点，没轮渡以后（希望）平台就不要再派这种跨江的单子了。”

“订单”产生交通违法，平台“设置”才是推手

对骑手来说，这样的订单接或不接，都很纠结。上海市政协委员邵楠，同时也是一名注册外卖骑手，对"骑手"这个群体，长期以来倾注了大量精力和情感去观察、体认。

邵楠表示，骑手大都线路不熟，"接单"瞬间无法判断是否跨江，一旦取消订单，会被平台扣分，影响之后接到利润较高的“好单”数量，而平台这种系统设置的逻辑是不恰当的。

关于平台的派单系统，其实交警等有关部门也已经关注到了。记者从采访中获悉，外卖小哥群体有"专送"和"众包"的区别，专送就是负责一定区域内的外卖订单，不会接触到跨江订单；而众包的外卖骑手，可以接全市范围内的订单。

不过也有"众包"骑手表示，轮渡停航后，没有接到过跨江订单。如果骑手所说属实，那么平台通过系统设置阻断深夜跨江订单，已有先例。但对于更多的骑手来说，深夜跨江订单总是不时出现，因此也有骑手提出：是否能在夜间开辟一条专供非机动车通行的过江线路？

对此，上海市交通委日前已有回应：目前，上海外环内非机动车主要通过轮渡过江，客运轮渡线路已有10余条，基本能够满足日间慢行越江需求。新建专供非机动车通行的越江通道，暂时并不具备条件。

杨浦交警支队机动大队副大队长倪嘉辉向记者表示：“我们建议在轮渡停运了之后，如果有机动车，在遵守交通法规的情况下送单，那我们就接单。如果是非机动车，有可能涉及交通违法行为，那我们就尽量不要接，因为这个是非常危险的。所以说平台最好在派发单子的时候，可以标注一下，这个单子是不是涉及跨江。”

已"约谈"全市19家外卖平台，但大多未接受采访

据了解，上海交警部门最近已经联合市商务委，约谈了全市19家外卖平台，敦促其在轮渡停运时段不派发跨江订单，从源头上制止外卖骑手"上桥入隧"违法行为。同时，对存在违规派单、教唆违法等行为的快递外卖行业企业、责任人予以处罚。

不过，约谈至今时间已经不短，面对公众关切，各平台会有怎样的回应呢？

记者联系了顺丰、美团、饿了么、叮咚买菜等多家平台。其中只有顺丰工作人员表示：快递平台较少涉及深夜订单，无论是取件还是送件，通常不会在深夜进行，即便是确有需要，平台也有机动车可以跨江提供服务；而其余几家平台均未接受记者的正式采访，其中有两家不愿具名的平台人士表示，平台正在重新设计系统派单逻辑，之后将对系统的派单功能做出修改。

若取消深夜跨江外卖订单，市民能接受吗？

生活中，深夜跨江订单这件事很重要吗？如果平台真的取消了这种订单，不再提供这类服务，会不会给市民带来某些不便呢？记者特地走上街头，听听大家怎么说。

“如果我点外卖，肯定选稍微近一点的吧，如果太远的话，外卖送过来都冷掉了也不好吃。”

“那我可以吃点其他东西，外卖不点也就算了啊，因为半夜大家谁都不容易，外卖小哥也不容易。”

“我一般点外卖都是因为嘴馋，那肯定还是要为他人着想嘛，我就不吃一顿也死不了。”

“也能理解吧，就是可能会在浦西再找新的店，然后再点吧。”

在记者的采访中，大家都觉得深夜点外卖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没必要让小哥去冒风险。不过也有市民表示，如果是急用的物品，还是希望能有相应的服务。

对此，邵楠也表示，深夜急需药品等必须跨江配送的情况，还是少数需求，可以另行解决，不应成为改革阻力。而深夜跨江订单，其实是平台和骑手之间的关系，是“人工智能”和人的关系，是人脑和“算法”的角力。

现在的平台竞争非常“卷”，但“分秒必争”并无必要，骑手奔走拼了命挣钱，本质上是缘于平台的压迫。需要管制平台、市民理解，才能换来小哥安全。

小哥们的奔忙就如同环环相套的齿轮。他们奔忙，一切如常、岁月静好；他们停摆，整个城市的运行方式都将被迫改变。他们是如此重要，却又微不足道；他们是系统中的一个点，更是生活中的一个人。

当我们在保证城市快捷、高效运转的同时，是否也能更多地考虑他们的权益，让他们安全地、体面地、有尊严地在我们这座城市生活。而作为消费者的我们，为了奔波不停的小哥、也为了我们自己，是否也能成为更加积极的角色呢？ 

来源 | “新闻坊”微信公众号

编审 | 郑宗敏 冯新钰（实习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