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苏丹内战：会有第三次内战吗？（9）

大家好，欢迎收听《俄乌冲突新视角》。


今年4月15日，苏丹首都喀土穆多地传出激烈交火声，尽管国际社会很快呼吁各方停火，但截至到本文发表之日，冲突不仅没有停歇，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照这个趋势下去，苏丹很快就会迎来第三次内战了。

前几集我们讲了南苏丹从苏丹剥离出去的始末，但苏丹内战的导火索却不止有南苏丹一个，西边的达尔富尔同样是一个火药桶。


同南苏丹一样，达尔富尔历史上相对独立，与北苏丹没有过同一个国家的概念，一直到1899年，英国和埃及联军击败苏丹的马赫迪起义军后，才将达尔富尔并入苏丹的版图。但这也只是一个形式，由于英国殖民者采用 “分而治之”的手段长期挑唆，达尔富尔事实上长期自治，并以部落为基本社会形态，政府实际上没有太多权威，许多地方甚至一直处于无政府的混乱状态。

达尔富尔的种族矛盾虽然很尖锐，但与南苏丹不同，他们的矛盾不是来自于宗教和部落因为伊斯兰教在13-14世纪就传入了这一代，达尔富尔在历史上有过一些伊斯兰教王国，所以这里不论阿拉伯的游牧民族，还是本地的黑人农耕部落，基本都信仰伊斯兰教。按理说，这是一个好事，大家有一个同样的精神世界，但可惜，信仰不能当饭吃，古老的宗教败给了逐渐匮乏的资源。


达尔富尔的矛盾，主要聚焦于极速缩减的土地和水资源。


达尔富尔主要有两个群体，一个是阿拉伯人后裔，以游牧为主，一个是黑人土著后裔，至今以部落为社会单位。在历史上不干旱的情况下，农牧业是能相互容忍甚至成就的，比如肉奶和粮食的交易；牛羊啃食非农耕时期的杂草，并留下肥沃的粪便；阿拉伯人中还有少量商人，为闭塞的土著带去稀缺物品。这是达尔富尔在历史上能够凝聚成王国的重要原因之一。


但自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以来，达尔富尔的干旱与荒漠化逐渐加剧，土地和水资源逐渐稀缺，农民和牧民就越来越紧张了。寻找牧场和水源的牧民常常侵入农民的田地和果园，导致流血冲突，而反过来，部落之间为便于牲畜活动而商定的走廊通道，多年以来从未得到定居者的尊重。再加上从乍得等周边更干旱地区逃难过来的黑人部落，从这个时候开始，黑人与阿拉伯人才被确认为两个对立的群体。


冲突愈演愈烈，原著黑人与阿拉伯人部落都发展出了自己的民兵，当地的苏丹政府无法调节，事实上也略偏向于同一种族的阿拉伯人，于是在2003年时，原著黑人的民兵组织趁着南北苏丹忙于和谈，一度攻陷了达尔富尔的首府。


后来苏丹政府军虽然出兵镇压，但效果不佳，于是总统巴希尔只好启用了达尔富尔阿拉伯人的民兵组织，一个叫金戈威德的军事团体。金戈威德原意就是“骑兵”的意思，他们与苏丹军队合作，成功解决了战斗，结束了叛乱，控制了达尔富尔局势。


关于金戈威德有很多传言，据说是一个雇佣兵性质的组织，只要给钱，什么活都能干。他们在平乱期间也被联合国指控犯下了许多恶性罪行，比如杀人纵火，种族清洗等，而这些罪名自然也被安在总统巴希尔身上。巴希尔也够狠绝，干脆狡兔死，走狗烹，拒绝承认支援过这些民兵，更不承认犯下过战争罪。


所以从2007年，金戈威德又开始反抗政府军了，要求支付工资，并按照承诺授予他们合法身份和军衔，一直到2013年，巴希尔才顶住压力，收编了一部分核心军队，并将其改名为“快速支援部队”，名义上收编到政府军下，但实际上仍是独立部队。而金戈威德原来的领袖达加洛，也一跃成为“快速支援部队”的首领，是苏丹的第三号人物，仅次于总统巴希尔和政府武装部队首领布尔汉。


快速支援部队之所以能够合法化，完全是因为背后有总统巴希尔的庇护，所以他们一开始是对巴希尔个人负责的，相当于他的私兵，为他牵制政府军领袖的布尔汉，而且快速支援部队背后有瓦格纳集团支持，经常干些雇佣军的事情，所以待遇非常好，至少军官级别的收入都很丰厚，这些都是正规军所没有的，所以双方矛盾很大。


但棋差一招的是，巴希尔越来越不得民心。失去南苏丹后，苏丹经济一落千丈，即便2017年美国结束经济制裁后，苏丹依然没能看见曙光，反而大量外资进入的冲击下，货币不断贬值，通胀不断走高，2018年的通货膨胀一度高达80%。


在长达三十年的独裁后，苏丹人民所期待的和平、富裕和尊严，可以说巴希尔一个都没为他们争取到。


于是，2019年，布尔汉与达加洛联手发动政变，推翻了巴希尔的统治。巴希尔先是被囚禁，后来被转送到国际刑事法院接受审判，理由是在上面提到的达尔富尔危机中犯下过战争罪、种族灭绝罪等。


但一战难容二虎，各自有军队支持的布尔汉和达加洛很快就产生了分歧，理由也很简单，布尔汉在政府军工作几十年，很清楚军队长期专政对国家的影响，因此他强烈要求军队让权给民选政府的，而民选政府的总统肯定由他这个一号人物担任，但达加洛出身达尔富尔的部落首领家庭，代表了伊斯兰保守势力，坚决反对让渡既得利益。


双方实力相当，布尔汉手下的军队人数更多，但达加洛手下的战斗力更强，直接开打肯定是双输的局面，因此双方不得不各退一步，成立了过渡政府，但却没有/就究竟过渡多久/达成共识，布尔汉觉得两年够了，达加洛要求至少十年；布尔汉希望与以色列和解，这也是向西方社会示好的意思，但达加洛背后的伊斯兰势力不同意，反而要求与中东加强联系；而最关键的是，布尔汉希望打散快速支援部队，将其分散到正规军中，达加洛则是能拖则拖，压根不肯接招。


达加洛为什么能这么横呢？


一个原因是他背后的伊斯兰势力，前面说了，他出身于传统的部落首领家庭，是某个部落首领的侄子，曾是骆驼商人。


第二个原因是他手握苏丹的经济命脉，尤其是掌握了好几座大型金矿，而黄金是苏丹目前主要出口的商品。


第三个原因则是瓦格纳集团、也就是俄罗斯在背后撑腰，我们曾在瓦格纳的篇章里提过，瓦格纳的一大经济来源就是在非洲挖矿和挖石油，在没和普京撕破脸之前，瓦格纳应该是希望通过支持达加洛，与布尔汉联手控制苏丹。但布尔汉是相对亲西方的，因此才一直纠纷不断。


阎王打架，小鬼遭殃，从2019年到2023年，苏丹的经济发展反而不如巴希尔时代，种族矛盾更加尖锐，过渡政府已经过渡不下去了，再加上国际形势也越来越不稳定，西方国家要么自顾不暇懒得管它，要么就是想扶持代理人，巴不得这里越乱越好。


所以有评论家说，苏丹的这次内乱，其实是美俄/继/俄乌战争在非洲的延申，布尔汉和达加洛究竟鹿死谁手，还得先看美俄怎么商定的。


好了，苏丹系列的内容就到这里了，我们下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