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礼和嫁妆背后的经济逻辑

彩礼和嫁妆背后的经济逻辑


作者：刘润


一、抢银行不如抢晋江新娘


前些日子，我看见一条新闻很有意思。什么新闻呢？


福建晋江老板嫁女儿。


女儿出嫁有什么稀奇的吗？


出嫁倒是不稀奇，只是这份嫁妆的奢华程度令人咋舌。有多奢华？


嫁妆除了礼金，还有豪宅、名车、股票。总价值多少呢？媒体粗略估计，嫁妆总值大约一个多亿人民币。


你可能觉得这是豪门婚宴，和普通人距离太过遥远。但其实，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当地经济富裕的家庭，百万嫁妆和千万嫁妆的现象就已经普遍出现。


以至于在晋江农村一直流传着这么两句话：娶女当娶晋江女。抢银行，不如抢晋江新娘。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每一件事情背后，都有其商业逻辑，包括嫁妆和彩礼。


二、彩礼


在日常生活中，我们经常看见这样的场景。


一对青年从相识，相知，相恋到步入婚姻，等到谈婚论嫁时，彩礼，就成了绕不过的关键一环。


12.8万元、18.8万元、28.8万元、58.8万元……不同地方的彩礼行情还不太一样。


某些省市农村地区的费用更高，除了彩礼，还得置办五金，办成事酒。一番操作下来，父母完成任务，至少花费40～60多万。


面对这场考验，有的情侣能够一路畅通，但也有不少情侣在这场考验中败下阵来，最后分道扬镳。


我讲个故事吧。


小浩和女朋友小娜从大学就在一起了，大学4年，毕业工作两年后，两人商量准备找个日子，商量结婚。


两个人约在了星巴克见面。小娜坐在那，手捧一杯榛果拿铁，望着对面的男朋友小浩。两个人都有些紧张，因为这是他们首次聊起婚礼的具体细节。小浩的眼神在杯口的咖啡泡沫和小娜的脸庞之间来回游走，显然他在为即将开始的谈话感到焦虑。


“浩，我们家的彩礼是28.8万。”小娜终于提起了勇气，直视着小浩的眼睛，语气里带着一种期待与紧张的交织。


小浩愣住了，仿佛他的心跳都在那一刹那停止。杯子从他的手中滑落，摔在地上，泼出的咖啡把他的裤脚染成了深棕色，他却像没感觉到一样，只是愣愣地看着小娜。他们的周围仿佛静止了，只剩下刚摔碎的杯子的破碎声在耳边回响。


“娜，我……”小浩的声音显得苍白无力，他试图寻找言语，但似乎找不到能表达他心情的词句。


小娜看着他，眼中充满了困惑和伤心，“浩，你是不是觉得太多了？可是，没有彩礼的话，我们家会被看不起的。”


小浩低下头，手指在桌子上无意识地摩擦着，“我没有那么多钱，娜，我以为……我以为我们的感情比彩礼更重要。”


小浩看着眼前这个他深爱的人，他的心中充满了无奈和痛苦。这个价格，他真的无力承担。


“那我们……是不是只能分手了……”小娜的声音颤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绝望地看着小浩。


小浩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眼中闪烁着痛苦的光芒。他们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周围的人声、音乐声都仿佛被压低了，只剩下两人的心跳声在回荡。


“我明白了，小浩。”小娜的话语平静，却充满决绝，她站起来，擦掉眼角的泪珠，“我以为我们之间，有更多的理解和信任。但显然我错了，这份彩礼对你来说太重了，我在你心里，也没那么重要。”


小娜走出了咖啡馆，留下小浩独自面对空荡荡的座位和咖啡馆里那股淡淡的苦涩。


他望着小娜离去的背影，心里满是复杂和失落。破碎的咖啡杯、飘荡的咖啡香，一切都像是在嘲笑他。


彩礼，这个无形的巨大数字，就像一堵墙，将他与他深爱的人隔绝开来。


小浩和小娜的故事是众多奋斗中年轻人的缩影。


在高额彩礼的压力之下，很多情侣的感情都经受了很大的考验。有的女方在给男方说彩礼要28.8万后，对方直接提了分手。也有年轻人因为彩礼太高，吓得不敢结婚。还有人因为彩礼，和爸妈闹了无数次矛盾。也有女方一点点加条件，7年的感情闹掰。


7年青春，终究抵不过2个字：彩礼。


为什么会有彩礼？


娶媳妇要送彩礼，是自古就有的传统。


从人类学角度来看，在古代时聘礼是一种市场经济行为，用以交换新娘家庭所损失的劳动力，以及赔偿她家庭中直系亲属的缺失。


中国古代是自然经济，男耕女织，一个家庭解决所有的问题。在自然经济中，人是重要的生产资料，是稀缺劳动力。在生产力落后的古代社会，劳动力，就意味着生存下去的依靠。


男耕女织的农业时代，男性种地打仗出力，女性生儿育女织布。你可千万别小看了养蚕缫丝的技术和织布这个家庭手工业。


中国是世界上最早应用桑蚕纺织丝绸的国家，想象一下，中国古代的一个小乡村，有这么一家农户，就叫刘家吧。他们在地主王老爷那里租了块地种东西。每年，他们辛辛苦苦种了一年，先交皇粮，再给王老爷交了租，剩下的就是他们的。有时候，剩下的粮食刚好够他们一家人吃。


过日子嘛，做农活的劲头儿是有的，但是天气这事儿没谱，比如遇到水灾、旱灾什么的，今年可能够吃，可谁知道明年会怎么样呢？


不过，刘家人也不慌。他们有自己的应对之策。一个方法就是弄点家里的手艺活，比如织出来的布，不仅仅是他们自己穿，还能拿出去卖，换些钱。


你可能也看出来了，女性织出来的这些布，其实是当时农户的一种重要的生产剩余，是家庭的重要收入来源之一。所以，出嫁女儿，女儿到男方家，相当于男方家多了一个劳动力，女方家少了一个劳动力。这需要男方支付女方家属一定数额的费用，表达对女方父母养育女儿之恩的感谢。


在古代，人们普遍有个观念，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将女儿辛苦养大，最终都会成为别人家的人。


父母们特别怕女儿远嫁，一方面是怕远嫁女儿会受苦，在夫家受气了，哭都没地方哭。另一方面，其实也是怕女儿嫁太远，自己无法依靠。


谁可以依靠呢？儿子。年轻的时候，要养儿防老。只有儿子才能传宗接代，才能依靠。


这种思想，在一些地域根深蒂固，代代传承。所以，很多农村，重男轻女现象非常严重。父母的重心围绕儿子，家中的资金，受教育的机会，全部给到家中的儿子。


很多农村家庭女儿早早辍学，女儿考上了，不让去上学，打工赚钱，供弟弟上学。很多农村家庭，为了要儿子，不惜多次堕胎女儿，导致农村适龄男性数量远远大于女性。


改革开放以后，随着经济的高速发展，农村姑娘纷纷外出打工，不愿回到贫困的农村。加上计生政策、攀比、从众心理的影响，越穷的乡下，女性越少，彩礼涨价越快。有些父母甚至会索要高额彩礼，吸干女儿，转移给家中的儿子，用作结婚置办房产等用途。这也一度捧火了“扶弟魔”这个称号。


有些女生在这种家庭文化的洗脑之下，对自己的弟弟不计成本地奉献。工作几年，连一双鞋都不敢买，手机还用的是五六年前的老款。但是每个月父母都会要钱，几万几万地要，然后女儿几万几万地往家里汇钱。


女儿说：“这个月手头紧，钱不够。”


父母说：“钱不够？那就全部都给我！谁让你是这家的老大呢；谁让你只有这么一个弟弟；谁让你是姐姐呢。你做姐姐的，得帮帮弟弟啊。”


在这样的压迫之下，有些女生选择了自杀；有些女生选择了和母亲断绝母女关系；还有的，选择了独自承受，一生不敢爱，活得像个提线木偶。


三、高额嫁妆


说完了彩礼，我们再来说说嫁妆。


嫁妆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会有类似晋江高额嫁妆现象的产生？


最初，嫁妆是娘家为新家庭的发展提供的启动资金，是娘家父母给女儿的礼物，由女儿带到夫家小家庭，并最终由女儿来决定嫁妆的使用。同时嫁妆也是防止女儿出嫁后，受到男方家庭的轻视。


历史上，闽南有颇为浓厚的宗族传统，尤其是晋江地区有厚嫁之风。


高嫁妆习俗的背后是什么？


文化的背后，是习俗，习俗的背后是社会的运行机制，机制的背后是经济学。


改革开放至今，晋江作为全国强县，发达的市场民营经济和经济分层，使得民间高嫁妆风气愈演愈烈。


创业初期，女儿大多早早辍学，帮助家里，为家庭牺牲了很多，父母过意不去。现在，做生意赚到钱了，做父母的希望补偿女儿。父母们，希望女儿过得好。


怎么才让我的女儿过得好呢？女儿在新家里面的地位是关键。


地位取决于什么？各自对家庭的贡献。


如果男性在外赚钱养家，女性在家相夫教子。那女性的地位通常不一定会高。


因为每个月女性没有经济来源，需要要钱。只要有要钱的动作，地位的问题就出来了。


为了防止女儿被看不起。那怎么办？


给钱，给足够多的钱。


女儿带嫁妆过去，男方才有名声。没有嫁妆，男方就会看不起，嫁到婆家多少会受委屈。而有了娘家撑腰，婆家人不敢随意欺负新来的儿媳妇。


今天男女越来越平等，嫁妆又多了一层属性：重视度。


嫁妆很少，彩礼很高，会被认为是在卖女儿。女方不带嫁妆过来，男方家会被嘲笑，觉得丢面子。


嫁妆是女儿在婆家说话的底气，是女儿在婆家的地位。所以，女儿出嫁时，娘家要以至少高于聘金一倍的价格返还，以此作为新娘的陪嫁。


比如如果婆家给的聘金是200万，娘家就要准备400万的陪嫁。


还有的父母，怕女儿受委屈，提前给女儿在当地城市买两套学区房，而且还是当地最好的学区房，作为陪嫁。


为啥买两套呢？


第一，近，100步的距离 ，方便日后照顾。还是婚前财产。第二，保值增值。


而且不怕男方不住。


为啥？当地最好的学区房是稀缺资源。就那么几套。


现在可以不住，一旦有了孩子，男方一定会住。


哎，可怜天下父母心。


最后的话


抢银行，不如抢晋江新娘的背后，是文化。


文化的背后，是习俗。习俗的背后，是社会的运行机制。机制的背后，是经济学。


风俗变化，首先经济结构发生了变化，经济结构发生变化，才会带来社会制度的变化，社会制度的变化会慢慢变成风俗，然后在岁月之中，逐渐剔除杂质，留下纯粹的文化。


费孝通在 《江村经济》说道：彩礼与嫁妆的真正意义，是两个家庭对一个新家庭的扶持。


爱情，不应输给彩礼和嫁妆。


就像电影“剩者为王”中父亲说的那样：“她不应该为父母亲结婚，她不应该在外面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听多了就想着要结婚。她应该想着跟自己喜欢的人白头偕老的去结婚。昂首挺胸地、特别硬气地、憧憬地、好像赢了一样。”


别让彩礼和嫁妆，变味了。


最后，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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