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6 多年再重逢亲上加亲

496 多年再重逢亲上加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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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目:
《啼笑因缘续集》第九回(一)
尚有人缘高朋来旧邸 真无我相急症损残花

提要:
沈国英听了秀姑和凤喜谈话的内容又更加明白了凤喜对自己并无情意,他也决计去做义勇军了。一转眼,家树和丽娜都回国了,一行人齐聚在陶伯和家里,大家聊着这些年的变化都感慨万千。而这一行人的关系也因为秀姑拜了陶太太做干妈而更加亲密了。

前文说到了,凤喜说:“樊大爷就是不要我,我也要和他见一面。要不然,人家说我财迷脑瓜,见了有钱的就嫁,我还有面子见人吗?”


沈大娘说:“这话不是那样说,你想沈统制待你那样好,你能要人家白白的养活你四五年吗?”
凤喜说:“终不成我又拿身子去报答他?”


这句话,说得太尖刻了,沈大娘一时无话可答。


沈国英在外面站着,心里也是一动,结果,就悄悄的走下了楼,在院子当中昂头望了天,半晌叹了一口气,于是很快出来,坐汽车回家。


沈国英回到了自己大门口,刚一下车,路边一个少年踅将过来,走到身边轻轻叫了一声:“沈先生回来了。”


沈国英认得是女扮男装的关秀姑,就引了她,一同走到内客厅来。


秀姑问道:“凤喜的病是好了,你打算怎么样?”


沈国英说:“她好了就好了吧,我还是去当我的义勇军。”


秀姑说:“沈先生,恕我说话直率一点,你费了好几年的工夫,为她治病,只是把她的病治好了,你就算了吗?那么,你倒好像是个医生,专门研究疯病的。”


沈国英虽觉得这秀姑是个极豪爽的女子,但是究竟有男女之别,自己对于凤喜这一番用意,可是不便向人启齿,只得摇了摇头说:“关女士是猜不着我的心事的。将来,我或者可以把经过的事情报告报告。我,我决计作义勇军了。”说着用脚一顿。 


秀姑心想:那么,在今晚以前,还没有决心当义勇军的了,便道:“沈先生越下决心,我们关外一千多弟兄们越是有救。我今天晚上来,没有别的事,只要求沈先生把那六万块钱,赶快由银行里提了出来,到天津去买好东西。”所谓的好东西,当然就是枪子儿了。


沈国英说:“这是当然的,今天来不及了,明天我就办。我还要顾全我自己的人格啦,决计不能用话来骗你的。”


秀姑说:“既是这样说,我就十分放心了。凤喜醒过来了,我还没有和她说一句话,趁着今晚没事,我要去看看她。”


沈国英沉吟着说:“其实不去看她倒也罢了,但是关女士和她的感情很好的,我又怎能说教你不去呢!”


秀姑听沈国英这话,很有些语无伦次,便反问他一句:“沈先生,你看凤喜这个人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沈国英说:“这话也难说。”说毕,淡笑了一笑。


秀姑看他这样子,知道他很有点不高兴,便说:“这个人是个绝顶的聪明人,只可惜她的家庭不好,我始终是可怜她,我再去和她谈一谈吧。”


沈国英静了一静,似乎就得了一个什么感想,点点头说:“那也好,关女士是热心的人,你去说一说,或者她更明白了。”


秀姑闪电也似的眼光,在他周身看了一看,并不多说,转身走了。


沈国英送了客回来,在院子里头来回的徘徊着,口里自言自语的说:“我自然是发呆:先玩弄一个疯子,后来又对疯子钟情,太无意义了。无意义是无意义,难道费了四五年的气力,就这样白白的丢开不成?关秀姑和她的交情不错,或者她去了,凤喜再会说出几句知心的话来,也未可知,我就去!”


这我就去一说完,沈国英有了这样一个感想,立刻坐了汽车,又跑到刘将军家来。他因为上次来,在窗户外边,已听到了凤喜的真心话,所以这次进来他依然悄悄的上楼,要听凤喜在说些什么。当他走到窗户外时,果然听到凤喜谈论到了自己,她说:“姓沈的这样替我治病,我是二十四分感激他的。不过樊大爷回来了,我又嫁一个人了,他若问起我来,我怎好意思呢?”


秀姑问道:“那么,你不爱这个姓沈的吗?”


凤喜说:“我到现在,还觉得是在梦里看见这样一个人。请问,我对梦里的人,说得上什么去呢?至于他待我那番好处,我也对我妈说过了,我来生变畜生我报答他。”


秀姑说:“你这话是决定了的意思吗?”


凤喜说:“是决定了的意思,大姐,我知道你是佛爷一样的人,我怎么敢冤你。”冤就是骗的意思,我怎么敢冤你,就是我怎么敢骗你。


说到这里,屋内沉默了许久,又听得秀姑说:“这真教我为难,我把真话告诉你吧,恐怕将来都会弄得不好;我不把真话告诉你,让我隐瞒在心里,我又不是那种人。对你说了吧,樊大爷这就快回来了。 ”


凤喜加重了语气,突然的问道:“你怎么知道呢?”


秀姑说:“他到外国去以后,我们一直没有书信来往。去年冬天,我爷儿俩当上义勇军了,我们就到处求人帮忙。我们知道樊大爷在德国留学的,就写了一封信到柏林中国公使馆去,请他们转交,也是试试看的。不料这位公使和樊大爷沾亲,马上就得了回信。他听说我爷儿俩当了义勇军,欢喜得了不得。他说,他在德国学的化学工程,本来要明年毕业,现在他要提早回国,把他学的本事拿出来,帮助国家。他在信上说,他能做人造雾,他能做烟幕弹,还能造毒瓦斯,还有许多我都不懂......”


凤喜说:“我不管他学什么、会什么,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秀姑说:“快了,也许就是这几天。”


凤喜说:“我明白了,大姐到北京来,也是来会樊大爷的吧?”


屋子里声音又顿了一顿,却听到秀姑连连答道:“不是的,不过我在北平,顺便等他一两天就是了。”


凤喜说:“还有那个何小姐呢,不和他一处吗?”


秀姑说:“这个我倒不知道,我现在除了和义勇军有关系的事,我是不谈。何小姐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所以我没有去打听她。”


凤喜忽然高声说:“好了好了,樊大爷来了就好了!”


沈国英听了这些话,心想:不必再进房去看了,凤喜还是樊家树的。这个女子,究竟不错!我一定把她夺了过来,也未必能得她的欢心。唉!还是那句话,各有因缘莫羡人。


沈国英垂头丧气的回家去,到了第二天一早,他就开好了支票,上天津买子弹去了。天下事竟有那样巧的——当沈国英去天津的时候,正是樊家树和何丽娜由上海坐通车回北平的时候。伯和现在在南京供职,陶太太和家树的母亲,因南京没有相当的房子,却未曾去。何廉不做官了,只做银行买卖,也还住在北平伯和因为有点外交上的事,要和公使团接洽,索性陪了家树北上。 


头两天,陶、何两家,便接了电报,所以这一天车站迎接的人是非常之热闹。车子停了,首先一个跳下车来的是伯和,陶太太见着,笑着点了个头。其次是何丽娜,陶太太抢上前和她拉手,说:“我叫密斯何呢,叫密昔斯樊呢?”


何丽娜格格地笑着。


樊家树由后面跟了出来,嘴巴里连连答道:“密斯何,密斯何。”


何丽娜向周围看了一看,问道:“关女士没有来北平吗?”


陶太太低声道:“她是敌人侦探所注意的,在家里等着你们呢!”


何丽娜接着说:“我到了北平,当然要先回去看一看父亲,请你告诉关女士,迟一两个钟头,我一准来。”


陶太太说:“可是樊老太太也在我们那边呢,你不应当先去看看她吗?”


何丽娜说:“我算算你家小贝贝,应该小学毕业了,陶太太还是这样淘气!”大家笑着,一齐拥出车站,便分着两班走,家树同了伯和一同回家。


一到院里,就看到自己母亲和关秀姑同站在屋檐下面,便抢上前,叫了一声:“妈!”樊老太太喜笑颜开的向着秀姑说:“大姑娘,你瞧,四五年不见了,家树倒还是这个样子。”


家树这才走上前一步,正待向秀姑行礼,秀姑却坦然的伸出一只手来,和家树握着笑说:“樊先生,我总算没有失信吧?”


家树和秀姑认识以来,除了在西山让她背下山来而外,从未曾有过肤体之亲,现时这一握手之间,倒让他说不出所以然的滋味来。缩了手,然后才堆出笑容来,向秀姑说:“大叔好吗?”


秀姑说:“他老人家倒是挺康健,只是为了国事,他更爱喝酒了。他说,他抽不开身到北平来,叫我多问候。”


樊老太太说:“这位姑娘,是我的大恩人啦,我又没什么可报答人家的。 我说了,索性占人家一点便宜,我把她认作我自己膝下的干姑娘,大家亲上一点。你瞧,好吗 ”


家树“嗬呀”了一声,还没有说出来。


秀姑老早便答道:“只怕是我配不上。 若是老太太不嫌弃的话,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


三个人说着话,一路走进屋子去,都很快活。陶伯和那样和睦的夫妻,久别重逢,当然先在自己屋子里有一番密谈。 


这里家树和老太太谈着话,家树的眼光,不时射到秀姑脸上。秀姑越发是爽直了,虽然让家树平视着,偶然四目相射,秀姑却报之以微笑,索性望了家树说:“樊先生的气色,格外好啦,还是在外国的生活不错,一点儿也不见苍老,我可晒得成了个挖煤的了。”


家树说:“多年不到北平,听到北平大姑娘说话,又让我记起了从前事。”


秀姑说:“对了,你又会想起凤喜。”家树对她,连连以目示意,使眼色。


秀姑说:“老太太早知道了,你还瞒着做什么呢?”


樊老太太也说:“这件事,我也知道好几年了,听说那个孩子的疯病,现在已经好些了......”


话还不曾说完,但只听得陶太太在外面叫道:“何小姐来了。”


本来何丽娜在火车上下来的时候,穿的是外国衣服,现在却改了长旗袍,走到门外边,让陶太太先行,然后缓步进来。


家树抢着介绍说:“这是母亲。”


何丽娜笑盈盈的朝着樊老太太行了个鞠躬礼。 


樊老太太说:“孩子在欧洲的时候,多得姑娘照应。”


何丽娜说:“您反说着呢,我正是事事都要家树照应啦。”


秀姑在一边听到他们说话的口气与称呼,胸中很是了然,觉得西山自己那花球一掷,却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于是在一旁微笑。


何丽娜一进门,便想和秀姑亲热一阵,只是对了樊老太太未便太放浪了,所以等着和樊老太太说过两句话之后,才走到秀姑身边,两只手握了她两只手说:“大姐,我们好久不见啦!你好啊?”


秀姑说:“我好到哪儿去呀!还是个穷姑娘。你可了不得,到过文明国家了,求得了高深的学问,这次回国来,一定是对我们祖国,有很大的贡献。”


何丽娜说:“我怎么比你呢?你是民族英雄,现代的花木兰!”


陶太太坐在一边,向着二人笑说:“你恭维她,她恭维你,都不相干,是自家人恭维自家人。”


何丽娜听了这话,倒有些不懂,向陶太太望着。


陶太太说:“关女士现在拜了我姑母作干妈了,你想,这不是一家人吗?”


这个时候何丽娜明白虽明白了,但是真个说破了,倒有些不好意思直率的承认,只是向秀姑笑。 


陶太太说:“难得的,今天樊家树、何丽娜两位远来,我应当替二位接风的,同时给我们姑妈道喜,今天新收得一位表妹了。”


秀姑这个时候站起来说:“那末着,我得给老太太磕头。”


樊老太太道:“叫一声妈就得了,都是崭新的人物,别开倒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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