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周总理在临终前对吴阶平医生说：我这里没事了，你去忙吧

1976年1月7日晚11时，已经到了弥留之际的周恩来总理微微睁开眼睛，看见了守候在床边的吴阶平医生，缓缓地说：“吴大夫，我这里没事了，需要你的人很多，你去吧，他们需要你……”

这成为了周恩来一生中的最后一句话，第二天上午9时57分，周恩来溘然长逝，享年78岁。

在以后的20多年里，吴阶平经常提起此事，他说：“总理一生都在关心别人，即使在大脑已经很少有活动能力的时候，关心的还是他人。”

吴阶平对周恩来有着深厚的感情，从1957年起，他就在周恩来身边工作，两人在将近20年的岁月里，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1917年，吴阶平出生在江苏常州城的一个殷实之家，父亲为他取名泰然，号阶平，希望自己的孩子走一条逢山有路的平坦人生。吴阶平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教他认字，他6岁就能阅读《史记·项羽本纪》、《三国演义》等古籍，打下了非常好的古文功底。

吴阶平中学毕业时，父亲一语“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定乾坤，为他选定了从医的道路。1936年，19岁的他考入了协和医学院。1942年，吴阶平以优异的成绩从协和医学院毕业。毕业以后，在世界著名的华裔泌尿科专家谢元甫教授的引导下，他开始对泌尿外科产生兴趣，而且他暗自下定决心，要用5年的时间，赶上一般人毕业10年所积累的行医能力。

1947年，吴阶平在谢元甫的推荐下，赴美国芝加哥大学进修，师从现代肿瘤内分泌奠基人哈金斯教授。哈金斯非常喜欢这个年轻勤奋的中国学生，有时他看见吴阶平干脆利落地做实验、做手术，感慨地说：“你有几只手啊！”由于手术技术不一般，吴阶平在美国落下了一个“三只手”的荣誉称号。

1948年年底，在吴阶平进修即将结束时，哈金斯非常希望他能留下来为自己主持临床工作。他从桌上拿起一张正在筹建的研究大楼的图纸，说他已经为他的出色的中国学生安排了一间办公室，并劝吴阶平说：“留下吧，你把你的家属都接来！”

但吴阶平却拒绝了，他已经决定回国，并对哈金斯说：“我是一个中国人。”

哈金斯有些不解，他又问道：“真的没有其他原因吗？”

吴阶平摇摇头，哈金斯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一种坚定，他有些明白了，于是赞许地伸出手拍了拍这位中国学生的肩膀。

这年11月，31岁的吴阶平告别了哈金斯教授，远渡重洋回到了祖国的古都北平。

多年以后，吴阶平回忆起当时的选择时，曾这么说：“我不愿意留，我不愿意做美籍华人，我愿意回来。我认为一个人最重要的就是要热爱祖国，为祖国服务，所以我回来了。”

吴阶平回国以后，在1955年就被任命为北京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副院长，1960年，他又承担起筹建北京市第二医学院的任务。而且从50年代开始，吴阶平就经常参加给党和国家领导人的会诊，他和周恩来的接触非常多，很快成为了周恩来在领导医疗工作上的得力助手。

有一次周恩来对吴阶平说：“你去研究一下吧，如果20岁结婚，100年就是5代；如果25岁结婚，100年就是4代，这5年的年龄差，中国可以少生多少孩子？”

周恩来的一番话令吴阶平非常感动，他知道周总理是一个操劳亿万百姓吃饭穿衣的大国总理，但他在如此忙碌的情况下，还在关注我国的人口结构。吴阶平觉得，周恩来交给他的不是一道简单的数学题，而是一份事关民族生存和发展的责任。

吴阶平很快在一次医学会议上和著名妇道科专家林巧稚谈起了计划生育，他们都意识到了只有科学地计划生育，才能走在人口膨胀的前面。林巧稚对吴阶平说：“你管男，我管女，我们一起来把这件事做好吧！”

吴阶平欣然从命，他很快研究出了一种创造性的男子绝育检测方法，把男子绝育手术的成功率提高到100%，曾长期困扰医学界的男性绝育问题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1967年11月的一天，周恩来派车将吴阶平接到了中南海，然后开门见山地对他说：“从现在起，由你负责江青同志的保健工作。”

这完全出乎吴阶平的意料，他连忙说：“我是泌尿外科医生，负责保健工作不合适，日常保健最好请内科医生来做。”

周恩来说：“可以请内科医生来协助嘛，你需要谁可以点名。”

总理的任命让吴阶平无法推辞，回家以后，他对妻子赵君恺说：“如果哪天我不回来，你就等，耐心等我回来，千万千万不要去找谁闹，闹于事无补，只有坏事。”

有一天，江青突然对吴阶平说：“吴大夫，你去研究一下，为什么玉簪花可以防蛇？你看，我这门口有一圈玉簪花，从来就没有蛇。”

吴阶平听后哭笑不得，只好找来玉簪花进行研究，然后又派工作人员到东北蛇岛抓来蛇进行实验，研究结果是玉簪花和蛇毫无关系。

1971年9月的一天，中南海门诊部突然接到通知，说江青“中毒”了，作为保健医生的吴阶平也因此受到了审查。这天晚上9点，他被带到了江青所在的17号楼，当他到了以后，发现除了江青以外，周恩来也在，心里顿时踏实了许多。

周恩来问吴阶平：“怎么回事啊？”

吴阶平回答说：“我作为医生，现在没有发现中毒的迹象。平时（江青）的安眠药是吃得多了一些。”

吴阶平说的是事实，江青吃安眠药几乎成瘾，而且剂量很大。吴阶平见江青没有说话，他又接着说：“我们也说了，要逐步减少一点。”

江青马上反驳说：“你没说！”

吴阶平又平静地回答：“说过了。”

“你没说！”

周恩来已经知道根本没有什么“中毒”的问题，他于是转移话题，和江青聊了起来，江青听得津津有味。到晚上11点时，周恩来随口地说了一句：“吴大夫，你休息去吧！”吴阶平就这样退了出去，躲过了一劫。

第二天早上，周恩来的一个警卫员对吴阶平说：“你走后，总理陪她谈话，一直到今天早上7点。”吴阶平听后非常感动，他太知道一个晚上的时间对周恩来是多么宝贵，就这样浪费了。

1972年，周恩来在身体检查中发现患有膀胱癌。吴阶平非常难过，他深知动荡的中国多么需要这位当家人，他把检查结果向周恩来如实作了汇报，没有一点隐瞒，并要求周恩来能重视病情，及时配合医生治疗，周恩来听完后平静地说：“治疗，我一定配合你们，你们也要配合我。”

不久以后，吴阶平出任周恩来医疗小组组长。他的心情非常矛盾，他当然知道周恩来需要治疗，但他又是一个大国不能离开的总理。有一天周恩来正在输血，毛泽东办公室的秘书打来电话，说主席要见一位外宾，周恩来于是叫医生拔出针头，穿上衣服出了门。吴阶平只好和医护人员含泪送周恩来出门，他们知道总理的脾气，谁劝都没有用。

1973年1月13日凌晨，吴阶平刚上床休息，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来人是医疗组的两位医生，他们对吴阶平说：“吴院长，总理今天早上出现肉眼可见的血尿！”

吴阶平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他哑着嗓子说：“咱们得立刻把情况反映上去！”

吴阶平马上带人拿着周恩来的血尿试管和化验单，驱车直奔叶剑英的住处。叶剑英马上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向毛泽东进行了汇报，不久以后，中央终于批准了为周恩来进行手术治疗的报告。

但医疗组在对周恩来进行膀胱镜检查的前一天，突然接到指示：为了慎重起见，做检查观察和治疗要分“两步走”。吴阶平认为如果真要分“两步走”，就可能永远没有第二步了，他灵机一动，对邓颖超说：“如果我在检查的时候看见有一块小石头，顺便拿出来，就不用再走第二步了，是否还要留着等着走第二步？”

邓颖超说：“当然就顺便拿出来了。”

就这样，吴阶平冒险为周恩来做了手术，他带着医疗组对病灶认真地做了电烧灼，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周恩来的病情。毛泽东很快打来电话说：“医生们两步并一步做得好，感谢他们！”

但到了1973年10月，周恩来又开始连续出现血尿，癌细胞再度抬头，而癌症复发的痛苦远远比初期发病要严重得多，出血量也多得多。吴阶平指导医疗组一边尽力控制病情的恶化，一边等待中央对进一步治疗的批准，1974年3月，他们又为周恩来做了一次电灼手术。

但此时的周恩来不仅要承受病痛的折磨，还要拼命地工作，会见外宾，召开会议，密切关注国际形势，每天平均工作16到18个小时，他再次明确地对吴阶平等人说：“我配合你们的工作，你们也要配合我。”

在吴阶平等人的劝说下，周恩来终于提笔给毛泽东写了一封信，希望能够接受手术治疗。几天以后，毛泽东批准了他的要求。

1974年5月30日晚，周恩来在305医院进行了手术，手术由吴阶平亲自主持，非常顺利，几天以后，周恩来就能活动了，血尿也消失了，癌症得到了暂时的控制。

周恩来病情有所好转后，又开始拼命工作，他的健康很快又出现了问题，还在工作中晕倒了两次。1975年9月20日，因病情恶化，周恩来又一次被推进手术室，这是两年来他所承受的第13次手术。

这次手术后，周恩来安静地躺在床上，很少说话，但神志十分清醒。邓颖超每天都来看望他，但两人总是默默相对。后来邓颖超回忆说：“总理曾对我说，他肚子里还装着很多话没有说。”当时他俩已经意识到，最后的诀别不久后就会残酷无情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吴阶平当然知道自己已经回天乏术，但他仍尽一切可能去努力，盼望还有延长总理寿命的可能。但令人撕肝裂肺的不幸时刻还是来临了，于是就有了本文开头的那一幕……

周恩来的追悼会结束后，邓颖超专门把吴阶平等医护人员召集到一起，诚恳地对他们说：“你们该做的都做到了，我感谢你们！总理也感谢你们！”

从70年代开始，吴阶平的家里就一直悬挂着一幅周恩来12寸的黑白照片，一幅永远也不会褐色的黑白照片。在他的书柜顶上，摆着周恩来和邓颖超赠送的银座花篮。他总是说，总理的言行风度给了他“终身难忘的教诲”。

周恩来去世以后，邓颖超曾亲自到吴阶平家里串门，每逢暖花开的时节，她总要邀吴阶平一家到西花厅赏花叙旧。有一次，邓颖超深情地对吴阶平的夫人说：“吴大夫为党为人民做出了特殊贡献，他是咱们的国宝，你可得好好照顾他，不然我要批评你呀！”

80年代以后，吴阶平不再担任具体的医疗保健工作，开始走上了领导的岗位，在1993年3月的第八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上，吴阶平当选为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这也是我国医学界担任此职务的第一人。

吴阶平的这一生中，在医学科学界取得了非常多的头衔，但他自己从未统计过。他说自己最喜欢认认真真地做一个好医生，他最自豪的头衔还是“医生”。

2011年3月2日，吴阶平病逝，享年94岁。

生命有尽，大道无涯。吴阶平的精神、品德和追求将永留世间，激励着一代代年轻医务工作者在泌尿外科及医学事业上奋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