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贾珍尤氏谈看病

055 金寡妇贪利甘受辱

上一集说到学堂打架，被李贵进来制止住，李贵催着贾瑞来处理，贾瑞现在也怕了起来，怕事情闹大了，对自己不利，加上还有一个惹不起的宝玉在里面呢。贾瑞只得委曲求全地来央告秦钟，秦钟只是哭，不理他，贾瑞只好再来求宝玉：“宝兄弟，大家都是亲戚，又是同窗，这事没必要去告诉老师吧？”宝玉气呼呼的：“不去告诉老师也行，那金荣必须赔不是。”贾瑞转头再来找金荣：“金荣，你赶紧去赔个不是。”“我可不去，我没错。”李贵走了过来：“金家哥儿，这事是你惹的，你不去陪不是，怎么能了？如果闹到老师那里，我想老师也会罚你的，还不如现在早陪个不是，不就了了吗？。”金荣放眼一看，这周围没人帮自己呀，嗨，没办法，只得走到秦钟跟前做了一个揖：“秦钟，是我不对，对不起了。”宝玉在旁边却是不依：“这不行，哪有做个揖就完了，你看你把秦钟给打的，必须要磕头。”金荣不干，贾瑞又低声威胁：“金荣，俗话说得好‘大丈夫要能屈能伸’，你既惹出事来，少不得要低声下气些，难道你不想读书了？你能惹得起宝玉？赶紧的，磕个头就完事了。”金荣心中无奈，只得给秦钟磕了个头。

秦钟这才不哭了，宝玉也就不吵闹了。贾瑞呢，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吩咐放了学。金荣回到家中，越想越气，嘴里嘟囔着：“我呸，秦钟不过是贾蓉的小舅子，又不是贾家的子孙，不是和我一样，在贾家家塾中借读吗。哼，就因为和宝玉关系好，他就目中无人。这也罢了，如果行事光明磊落，谁能说他什么？偏又和宝玉整天鬼鬼祟祟的，只当大家都是瞎子，看不见呐。今天他又去勾搭别人，被我撞上了，就是闹出事来，我还怕什么不成？该磕头道歉的是他，小兔崽子。”他这边咕咕嘟嘟地说着，就被他母亲胡氏听到了，“你在学堂又和谁吵架了？”金荣就把情况告诉了他妈。胡氏啰嗦他：“儿呀，在学堂千万要低调做人，不要惹事。你能去贾家家塾中借读，那是我央求的你姑妈，你姑妈又去求西府里的琏二奶奶，这才有了这个名额。你说，如果不是去借读，就指望咱家，哪里有钱能请得起先生？况且人家学堂里，茶也是现成免费的，饭也是现成免费的。你这二年在里面念书，咱家里省下好大的开支呢。你又爱穿那鲜明好料子的衣服，这省出来的不都给你做了衣裳吗？再者说，如果不是你去那里念书，哪里会认得什么薛蟠薛大爷？那薛大爷一年不给不给的，这二年也帮衬了咱们家有七八十两银子吧。你如果在里面淘气，被人撵了出来，哪里能再找到这么个地方，我告诉你说罢，比登天还难呢！你一定要给我老老实实的，别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了。刚才你说的事，甭提了，能给别人道歉就完了事，那是最好不过的。去吧，自己玩一会子就去睡你的觉，明天就当什么事没发生，照样上学就好。记住，千万记住，在学堂里一定要低调，别招惹别人，那薛大爷咱惹不起，宝二爷咱更惹不起啊。”金荣听了母亲的一顿数落，只能忍气吞声。玩了一会儿，就睡去了。第二天仍旧上学去，不在话下。
 
昨天金荣的母亲胡氏所说的金荣的姑妈，也就是金荣父亲的妹妹，她嫁给了贾璜，这贾璜也是贾家家族中的人，是贾家的“玉”字辈，和宝玉是一辈人，算是宝玉的同辈远房堂兄弟，可贾璜的家境就不能和宁荣两府的富贵相比喽。贾璜夫妻，只是守着些小的产业生活，常到宁、荣二府里去请请安，尤其是贾璜的老婆金氏，就是金荣的姑姑，又会奉承凤姐儿和尤氏，所以凤姐、尤氏也时常资助资助她，这样她家的日子方能好过些。刚好这天金荣才去上学，贾璜的妻子金氏看着天气晴明，家中又无事，遂带了一个婆子，坐上车，来娘家走走，瞧瞧寡嫂和侄儿。进了门，璜大奶奶金氏问：“咦，荣儿上学去了？”“是呀，这不才走。”“奥，怎么样，荣儿在那里上学还好吧？嫂子。”“嗯，上学还好，但就是调皮，昨天还给人打架来着。”“啊，打架呀？和谁打架啊？”金荣的母亲胡氏就把昨日贾家学堂里的那事，从头到尾，一五一十都向她小姑子说了。这璜大奶奶不听则已，听了，一时怒从心上起：“嗨，这秦钟小崽子是贾门的亲戚，难道我们荣儿就不是贾门的亲戚了？人呀，都别忒势利了，况且他还做了那不要脸的事，就不能让人说了？哼，就是宝玉，也犯不上这么向着他。等会，我就去到东府瞧瞧我们珍大奶奶，再向秦钟他姐姐说说，请她来评评这个理。”金荣的母亲胡氏听了他小姑子这话，急得不得了，忙劝：“哎呀，这都是我的嘴快，告诉了姑奶奶，求姑奶奶快别去说了，学堂里的孩子，咱们别管他们谁是谁非。倘或闹起来，荣儿怎么还能在那里呆得下去？如果呆不住回来了，家里哪有钱帮他请先生，而且在家里，还要吃要喝的，反倒要在他身上多出许多的费用。”璜大奶奶听了，却不干：“哪里管得了这许多！嫂子，反正咱们不能让人家给欺负喽，你等我说了，看他能怎么样。”说着，也不听她嫂子的劝，也不坐了，马上叫跟着的老婆子准备车，坐上车就往宁国府里来，留下那胡氏在家里唉声叹气地后悔刚才多嘴。
 
璜大奶奶不一时就到了宁国府，在东边小角门前下了车，进去来见贾珍的妻子尤氏。朋友们，你想，这璜大奶奶是来干嘛的呀，是来问罪讨说法的呀，应该是面带怒容，气势汹汹而来吧，可惜你错了，璜大奶奶进了院子，马上就调整了自己的步态，装作很随意的样子，见了尤氏呢，更是不敢高声，只是殷殷勤勤地问寒问暖，说了些闲话。后来装作很无意的问了一句：“咦，今天怎么没见到蓉大奶奶啊？”尤氏听了，面露愁容：“唉，她这些日子身体不舒服，经期有两个多月都没来了，我正在为这事发愁呢！”“啊，那该不是有喜了吧？”“嗨，能有喜怀孕就好了，请大夫来瞧了，说并不是喜。这两日，到了下半天就懒得动，话也懒得说，眼神都呆呆的。我对她说：‘你不必拘礼，早晚不要过来请安了，只管好好地养身子要紧。就是有亲戚来也不必出来，有我呢。如果长辈们怪你，我会替你解释的。’连蓉哥我也都嘱咐了，我说：‘你不许累着她，不许惹她生气，叫她静静地养养就好了。她要想吃什么，只管到我这里来取。倘或我这里没有的，只管去你琏二婶子那里要去。倘或她有个好歹，你要再想娶这么一个媳妇，这么个模样儿，这么个性情的人儿，打着灯笼也没地方找去。’我这媳妇为人处事，哪个亲戚、哪一家的长辈不喜欢她啊？唉，所以我这两天为这事好不烦心，闹心呦。偏偏今儿早晨她弟弟来瞧她，嗨，他婶子，你猜怎么着？”璜大奶奶听尤氏提到秦可卿的弟弟，也就是和她侄子金荣在学堂里打架的秦钟，心里咯噔一下，她会如何应答呢？咱们下集继续讲。

好了，本集故事结束了。当读到红楼梦这个桥段时，我是很佩服曹公写作功底的，他把人性写得如此的真实，现实中，很难有那种“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的高傲，小老百姓有的只是生活的卑微和低头，胡氏作为一个寡妇，独自抚养儿子金荣，我想她是知道薛蟠为何会给自己家七八十两银子的，可又能怎样呢？不要？让孩子洁身自好？唉，一个生活无路，穷人家的母亲，有的只能是心酸和无奈罢了。朋友们，可以来品味一下这集的回目名称“金寡妇贪利甘受辱”这八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