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技术与历史的重启-1

生物技术与历史的重启-1

00:00
08:10

当前关于生物技术的辩论,涉及克隆、干细胞研究和生殖细胞系工程,科学共同体和宗教拥趸的意见呈现两极分化。我以为这种分化是不幸的,因为它会使许多人认为,反对特定生物技术进步的唯一原因是宗教信仰。特别是在美国,生物技术被拖入了有关流产的辩论。屈从于一小撮反对流产的狂热者的看法,许多研究人员认为有价值的进展被制止了。

我认为,某些生物技术的创新与宗教毫无关系,对此保持谨慎很重要。此处我要引用的例子也许有些亚里士多德意味,这不是我要仰仗亚里士多德作为哲学家的权威,仅仅是因为他关于政治与人性的理性哲学论证方式正好可以作为我想要的样板。

亚里士多德认为,实际上,人类关于是非对错的观念——我们今日所说的人q——从终极意义上说是基于人类本性得出的。这意味着,如果没有从总体上理解本性的欲念、目标、特征和行为,我们就无法理解人类行为的结果,在对错、好坏、正义与邪恶上做出判断。跟许多晚近的功利主义哲学家一样,亚里士多德相信善是由人类的欲念所界定的;功利主义者试图将人类行为结果归结为简单的共有分母:减轻痛苦或最大化幸福感,而亚里士多德保留一种复杂而又有细微差别的观点,认为人类行为目的是多样与广泛的。他的哲学的目标是将本性从惯习中区分出来,从而达到合乎理性秩序的人类之善。

亚里士多德,与他师承的先哲苏格拉底和柏拉图一起,首先发起了关于人性本质的辩论,这场辩论在西方哲学思想传统中一直延续到近现代时期,直到自由民主的诞生。尽管关于人性究竟是什么,人们存在重大争议,但没有人会怀疑它是权利与正义的基石。美国的建国之父们就是自然权利的信奉者,反对英国王室的革命就建立在这之上。然而,在最近一两个世纪,这一观点受到哲学理论家与知识分子的冷落。

正如在本书的第二部分我们将会看到的,我认为这是一个错误,因为任何关于权利的有价值的定义必然基于对人类本性的实质判断之上。最终,现代生物学对人性的概念增添了一些有意义的实证内容,正如生物技术革命威胁要驱走人性这一五味酒杯。

不论哲学理论家与社会科学家如何认定人性这一概念,事实是,稳定的人性贯穿整个人类历史,有着非常深远的政治影响。正如亚里士多德及每一位人性理论家所理解的,人类生来是文化的动物,人类能从经验中习得知识,通过非基因的方式一代代传承下去。因此,人性并不仅狭隘地由人类行为决定,它还会导致人们在孩子养育、自我管理、机智应变等方面的多样性。人类对文化自我调适的不断努力使人类历史进步,让人类制度日趋复杂与精密。

人类进步与文化演进的事实让许多现代思想家相信人是无限可塑的——这意味着,人的行为是开放式的,由社会环境塑造。这正是反对“人性”概念的现代偏见的起源。许多人相信人类行为由社会建构,他们有强烈的别有用心的目的:他们期冀利用社会工程创建一个符合抽象意识形态原则的正义公平的社会。肇始于法国大革命,一系列乌托邦政治运动剧烈震撼着这个世界,企图激进地通过社会最基本制度的重新安排创建一个人间天堂,下至家庭、私有财产,上至国家。伴随着社会主义革命在俄国、中国、古巴、柬埔寨等国的发生,这些运动在二十世纪达到顶点。

到二十世纪末,几乎这些试验的每一个都失败了,在这些国家开始了创建或修复自由民主这种现代、平等但政治上不那么激进的制度。全世界都在向自由民主汇流,一个重大的原因就在于人性的韧性。人类行为是可塑的、多样化的,但却不是无限制地如此。在特定阶段,根植于人性的本能和行为模式会重现,打破社会工程师设计的最佳蓝图。许多社会主义政权废除私有财产,弱化家庭,认为人应对全人类无私奉献而不仅限于狭窄的朋友圈或家庭。但是进化并不是用这种方式塑造人类。每个拐点上,社会主义社会的个人都抵制这种新的体制,1989年柏林墙倒塌后,社会主义瓦解,一种旧有的、更为熟悉的行为模式在每个角落重新宣示它们的存在。

以上内容来自专辑
用户评论

    还没有评论,快来发表第一个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