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小墓前——潘维
一
年过四十,我放下责任,
向美作一个交待,
算是为灵魂押上韵脚,
也算是相信罪与罚。
一如月光
逆流在鲜活的湖山之间,
嘀嗒在无限的秒针里,
用它中年的苍白沉思
一抔小小的泥土。
那里面,层层收紧的黑暗在酿酒。
而逐渐浑圆、饱满的冬日,
停泊在麻雀冻僵的五脏内,
尚有磨难,也尚余一丝温暖。
雪片,冷笑着,掠过虚无,
落到西湖,我的婚床上。
二
现在苏堤一带已被寒冷梳理,
桂花的门幽闭着,
忧郁的钉子也生着锈。
只有一个恋尸癖在你的墓前
越来越清晰,行为举止
清狂、艳俗。衣着,像婚礼。
他置身于精雕细琢的嗅觉,
如一个被悲剧抓住的鬼魂,
与风雪对峙着。
或许,他有足够的福份、才华,
能够穿透厚达千年的墓碑,
用民间风俗,大红大绿的娶你,
把风流玉质娶进春夏秋冬。
直到水一样新鲜的脸庞,
被柳风带走,
像世故带走憔悴的童女。
三
陪葬的钟声在西泠桥畔
撒下点点虚荣野火,
它曾一度诱惑我把帝王认作乡亲。
爱情将大赦天下,
也会赦免,一位整天
在风月中习剑,并得到孤独
太多纵容的丝绸才子。
当,断桥上的残雪
消融雷峰塔危险的眺望;
当,一座准备宴会的城市
把锚抛在轻烟里;
我并不在意裹紧人性的欲望,
踏着积雪,穿过被赞美、被诅咒的喜悦:
恍若初次找到一块稀有晶体,
在尘世的寂静深处,
在陪审团的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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