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海南）改革发展研究院副院长郭达：海南要打好免税、健康两张“王牌”

本文来自时代周报。作者：阿力米热。

海棠湾区域的三亚国际免税城，涌进了来自天南海北的顾客；洋浦经济开发区的洋浦港码头，一辆辆集装箱式半挂车、码头叉车穿梭往来，有条不紊地装卸集装箱。

这是一座海岛城市迸发的生机与活力。

从边陲小岛到自由贸易港，几十年来，海南深耕改革开放的“试验田”，如今正迈向对外开放的新高地。在这进程中，海南自由贸易港的建设则是鲜明例证。

2020年6月1日，《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总体方案》发布，谋定了“三区一中心”的定位，即全面深化改革开放试验区、国家生态文明试验区和国家重大战略服务保障区，以及国际旅游消费中心。

由此，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进入全面实施阶段。

三年以来，背靠14亿人口的巨大市场，及面向东南亚、太平洋、印度洋的对外门户， 海南的对外贸易实现了快速增长。从海关总署公布的数据来看，继2021年首次突破1000亿元后，2022年海南对外贸易再上新台阶，首次突破2000亿元关口，达到2009.5亿元，增长36.8%。

然而，长期以来，由于经济结构单一，基础设施相对落后，海南一直未能将自身潜力充分发挥出来。在经济高速增长转向高质量发展的窗口期，海南的发展前景在何方？海南自由贸易港成为类似中国香港、新加坡等世界自由贸易港还有多远？

中国改革发展研究院副院长郭达在接受时代周报记者专访时表示，当前海南自由贸易港仍存在市场流量小、产业基础薄弱等问题，要以总部基地建设用好中国与东盟这两个最具活力与潜力的市场。

“在这个背景下，海南自由贸易港不仅需要借鉴香港经验，更需要加强与香港以金融为重点的经贸合作。可以通过适应总部企业跨境投融资需求，促进琼港金融服务合作，并联手共建免税购物产业链、供应链。”郭达说道。

打好免税、健康两张“王牌”

时代周报：自2020年6月《总体方案》发布以来，当前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进入到什么样的阶段？三年来，海南自由贸易港都有哪些变化，主要体现在哪些方面？

郭达：关于总体方案发布三年来海南自由贸易港变化的报道有很多，比如180多个自贸港政策文件落地生效，“零关税”清单、企业和个人15%所得税、加工增值货物内销免关税等政策使经营主体受益，外向型经济发展取得重要进展等等。

除了上述变化之外，我认为以下三方面的变化更具基础性、长期性意义。

一是确定了发展方向、找对了发展路子。海南因改革开放而生，也因改革开放而兴。海南30多年发展实践表明，只有走向大开放，海南才有希望。总体方案发布以来的首要变化就在于在如何扩大开放方面找到了一条根本性出路，就是要对标全球最高水平的开放形态，建设中国特色自由贸易港。这对海南中长期建设具有决定性影响。

二是内外投资者高度关注。海南自贸港给各方投资者带来很好的预期，越来越多的企业家关注海南自由贸易港的政策。未来，关键问题在于如何将吸引力转变成为现实的发展能力，海南如何以扎扎实实的行动赢得各方信任，增强各界的预期，吸引内外投资者主动投入到海南的大开放大发展中来，这一点至关重要。

三是形成了海南自贸港建设的氛围。海南自贸港作为国家重大战略，得到了中央和相关部委的大力支持。同时，海南自上而下形成了统一的思想认识。

时代周报：从海南的产业结构来看，旅游业、现代服务业、高新技术产业、热带特色高效农业是海南四大主导产业。目前，这四大主导产业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已有8成。从你的角度来看，这些产业能否撑起海南自贸港的产业格局/体系？

郭达：整体来看，旅游业、现代服务业、高新技术产业都属于服务贸易范畴。同时，热带特色高效农业发展高度依赖于先进制造业、现代服务业和高新技术产业。

海南现代产业体系建设，首要就是要高质量发展服务贸易，尤其是着眼于经济全球化的趋势和当前对外开放面临的突出矛盾做出的重大决策，因此，以服务贸易为主导的产业定位，完全符合海南的发展方向和实际情况。

其次，要打好免税、健康两张“王牌”。不仅要打造全球最大免税消费市场，还要将海南打造成为中外游客都向往的“健康岛”。

在加快建设全球热带农业中心方面，我认为，打造全球热带农业中心，关键在于能不能在海南形成热带农产品保鲜、储藏、加工、运输等产业链供应链，这就要走“热带农业+制造业+数字经济”的现代热带农业发展之路。

最后，要加快推进“智慧海南”建设。发挥海南自由贸易港数据安全有序便利流动的政策优势，在海南建立国际数据交易所，打造数字贸易交易促进平台，拓展与国际标准接轨的数字版权确权、估价、交易、结算支付、数据资产管理等服务功能。

时代周报：纵观海南经济发展，近五年来，海南GDP总值从4832.1亿元增加至6818.22亿元，其年均增长5.8%。其中，2022年海南GDP增速放缓，仅有0.2%。你认为当前海南的经济发展有何痛点？根据“十四五”规划目标，到2025年，海南要实现GDP总值年均增长10%以上，如何撑起这样的高速增长？

郭达：在内外压力下,稳定并增强海南自贸港发展预期既是2023年经济工作的重中之重,也是未来几年自贸港建设的重要条件。

从现实看，产业基础薄弱仍是制约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的突出矛盾，而缺乏产业集群、产业链条短是产业基础薄弱的症结所在。作为我国经济实力与市场活力最强的区域之一，粤港澳大湾区不仅经济发展水平全国领先，而且产业体系完备，集群优势明显。因此，要按照《总体方案》关于“促进与粤港澳大湾区联动发展”的要求，加快推进海南自由贸易港与粤港澳大湾区联动发展、相向发展。

例如，依托海南自由贸易港的政策优势，吸引广东农业加工贸易企业到海南发展农产品和热带水果进口加工业务，使农产品加工增值超过30%后以“零关税”进入广东并向全国分销。再如，要把海洋产业作为联动发展的重点。服务南海合作开发的实际需求，建议在广州、深圳、珠海、中山、湛江等地海洋装备研发制造的基础上，在海南合力建设深海装备安装、测试、推广应用和维修服务中心。

市场化的办法满足多元化的需求

时代周报：2025年对海南来说是一个大年，除了是海南“十四五”规划的目标的截止点；同时也明确了海南将实现全岛封关运作。在你看来，封关运作后，会为海南带来何种改变？

郭达：2025年底前后封关运作，意味着海南全岛由“境内关内”向“境内关外”的海关监管特殊区域的转变；意味着海南自贸港建设由起步阶段向实质性运作的转变。

谋划封关运作，其目的是充分发挥海南独特的地缘优势，使海南自贸港在中国与RCEP其他成员国经贸合作、中国与东盟自由贸易区3.0版建设中扮演好战略枢纽的重要角色，为打造我国面向太平洋、印度洋的重要开放门户开好头、起好步。

时代周报：海南的房地产一直备受关注。在“封关”倒计时，海南的房地产会发生何种变化？

郭达：海南作为宜居之地，房地产自然有好的发展空间。而近些年来，为了防止房地产乱序发展对海南自贸港建设的冲击，采取了某些调控的办法，我认为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措施。

长期来看，要想使得海南房地产行业稳定、可持续发展，首先要解决好本地居民的保障性住房。要学习借鉴新加坡的组屋计划，使得海南本地人能买得起房、住得起房。与此同时，在政府的有效调控下有序地放开房地产市场。海南房地产需要加快转型，增加服务型功能，要用市场化的办法满足多元化的需求。

时代周报：面对国际政治、经济格局的变化，以及产业链、供应链区域化的趋势，海南自由贸易港应把封关运作的着力点放在哪里？

郭达：中国企业进入以东盟为重点的国际市场的总部基地和以东盟为重点的国外企业进入中国市场的总部基地，是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的重大任务，是2025封关运作政策创新的着力点。

为什么？“总部经济”或“总部基地”的突出特征是，作为国际产业分工的高端形态，其产业关联度强、集聚辐射带动作用大。从中国香港、新加坡的实践看，集聚一批区域性或全球性总部是提高自身经济竞争力的重要条件，重要的是抓住机遇、突出优势、营造环境。

从现实看，国内企业投资东盟的需求大。《中国-东盟经贸合作企业信心与展望调研报告》调研结果显示，受访中国企业中，有超过50%的企业把开拓东盟贸易作为重要的未来商业战略，有46%的企业计划在3年内对东盟开展投资。

适应这个趋势，在全面落实海南自由贸易港政策中形成对国内企业设立总部基地的吸引力与竞争力，并在此基础上带动东盟及国际企业在海南自由贸易港落户经营，由此形成“两个总部基地”建设相互促进的发展格局。

营商环境总体达到国内一流水平

时代周报：与中国香港、新加坡、迪拜等其它自由贸易港相比，海南自由贸易港的特色和不足体现在哪些方面？同样是地处中国的自由贸易港，你认为，海南和香港可以在哪些领域加强合作？

郭达：当前，海南自由贸易港市场流量小、产业基础薄弱等问题比较突出。要以总部基地建设用好中国与东盟这两个最具活力与潜力的市场。在这个背景下，海南自由贸易港不仅需要借鉴香港经验，更需要加强与香港以金融为重点的经贸合作。

首先，要适应总部企业跨境投融资需求，促进琼港金融服务合作。例如，在海南自由贸易港设立服务“总部基地”的人民币-港币的双币资金池；允许在港金融机构通过跨境服务、自然人移动等方式为在海南自由贸易港设立总部基地的企业提供国际金融服务。

其次，通过合作共建服务总部企业的法律服务体系和专业服务体系。例如，争取将海南自由贸易港作为不同法律制度对接试点，允许合伙联营律师事务所及其香港律师在内地全面提供涉港、涉外法律服务；香港立法团队以多种形式参与海南自贸港法规体系建设；合作打造以仲裁为重点的多元化纠纷解决机制。

除此之外，还可以一同联手共建免税购物产业链供应链。例如，发挥香港国际网络广泛、免税供应商合作紧密等优势，积极开展免税商品采购、免税购物市场推介策划、供应链金融与品牌建设等相关业务。

时代周报：有媒体曾说，海南自由贸易港封关运作的大趋势，就是把海南打造成为“下一个香港”，你如何看待这个说法？

郭达：海南地处RCEP中心位置，是我国面向东盟的最前沿。中央在海南建设自由贸易港，就是要使得海南成为中国与东盟全面战略合作的重要枢纽。

那么，如何成为战略合作的重要枢纽？我将其概括为四个方面：第一，要成为经贸合作的自由经济区；第二，要成为蓝色经济伙伴关系核心区；第三，要成为公共卫生与健康合作的示范区；第四，要成为人文交流特区。

时代周报：对于海南未来的发展，你有什么期待？

郭达：我认为，未来海南的开放水平是最高的。从长远发展目标看，中央要求海南自贸港对标世界最高水平的开放形态，加快建立与之相适应的一整套比较完整的、具有国际竞争力的开放政策和制度体系。《总体方案》中提出的“五大自由便利”+“数据安全有序”+“零关税、低税率、简税制”，基本反映了“最高水平开放形态”的一般特征。

与此同时，未来海南会成为营商环境总体达到国内一流水平。尽管海南的营商环境离重要的要求、离企业的实际预期还有比较大的差距，但是我相信，把制度集成创新摆在突出位置，实现重要突破，未来是有条件让营商环境总体达到国内一流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