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性德全传》之〈披肝沥胆〉3

《纳兰性德全传》之〈披肝沥胆〉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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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
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大家好!我是香香,欢迎收听香香读《纳兰性德全传》之〈披肝沥胆〉3

科举制度,历来弊陋多端。对于科场上由来已久舞弊现象,任何一朝皇帝都深恶痛绝,无不竭力杜绝,无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总是禁而不绝。因此,对科场上通关节的态度势必时严时宽。至于何时宽?何时严?对谁该宽?对谁该严?那将要以皇上的利益而定了。就从纳兰性德所处的年代来看,他的恩师徐乾学在科举考试时就大肆舞弊。徐乾学先举荐了他的亲属杨贵满为顺天主考,随后就给杨贵满列了几十考生的名单。杨贵满从考卷到录取的过程中大做手脚,把名单上的所有名字一个不漏地录取了。当然,徐、杨各捞取了大笔的贿金。发榜后,众皆大哗,纷纷告发主考官杨贵满等人收受贿赂,把一些无才的士子录取了。康熙皇帝也想效法父皇顺治那样亲自追究科场舞弊现象。可是,徐乾学另有办法,他以重金登门托付皇上的心腹高士奇,规劝康熙,说:“国初以高官厚禄,羁縻汉儿,犹拒而不受。今一举人之微,乃至输金钱通关节以求之,可见汉儿辈皆已归心朝廷,天下从此太平矣!”玄烨解颐,遂寝其事不究。

可巧,时值三藩之乱,沙俄入侵,清廷为除去内忧外患,连年战争,入不敷出,国库空虚。朝廷透露出允许家属以重金为流人赎身的消息。

纳兰性德得此信儿,便去找顾贞观,兴高采烈地说,“汉槎可得还矣!”

顾贞观听见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乐得跳起来,携着纳兰性德的手,睁大着眼睛问:“何以得还?!”

纳兰性德敛起笑容,又道:“可,需巨金赎回。”

顾贞观为难地说:“汉槎的家已败落,如何出得重金赎他?虽然有我这个朋友,可如今落拓得只能靠教书糊口。看来,汉槎唯有老死他乡,今生不得沉冤昭雪了!”说着,他两眼就落下泪来。纳兰性德不禁也流下泪来。二人相对无言,泣涕不止。

半晌,纳兰性德一面拭着泪一面说:“世伯,莫愁!可筹资纳锾,赎回汉槎。”

顾贞观点头称赞:“这倒是汉槎的一条生路!”

纳兰性德辞别顾贞观,径奔恩师徐府。他进了徐府见着徐乾学,先向恩师行跪叩礼请安。纳兰性德虽然是徐乾学的弟子,可他身为当朝武英殿大学士明珠的贵公子,又是康熙皇上御前一等侍卫。徐乾学分外高看一眼,急忙扶起纳兰性德,热情地说:“多日不见,容若今日来必有大事。快坐,快坐!”师生刚落座,仆人即献上扑鼻的盖碗茶。

“恩师,性德有一事容禀。”接着,他说:“朝廷已透出信儿,流人可以巨金赎罪。可吴兆骞的家境您是清楚的……性德有一想法,请恩师指教。”

“说来听听。”徐乾学忙说。

纳兰性德说:“吴兆骞颇负盛名,筹资赎还,愿帮者不会少,若是以您的名义倡导,响应者必众。不知可否?”

“何谈可否?”徐乾学爽快地说,“有幸营救汉槎,必当尽力。”

纳兰性德感动地说:“恩师慷慨,性德愿为代劳书帖,广撒海内。”

纳兰性德回到府中通宵达旦,为吴兆骞起草千余言征集赎金的贴子,把吴汉槎身处环境艰险,生活困苦,终日以泪洗面的日子,写得情真意切,凄苦哀婉。即使是铁石心肠的人看了,也要动情下泪,纳兰性德和爱妻卢氏把写好的长帖抄了一份又一份,托人分头送给各地的朋友。

徐乾学率先以重金捐助。顾贞观虽是一介以教馆为生的寒儒,救友心切,也节衣缩食,积攒一些钱捐献。

明珠府的财物成山,却都紧紧地锁在库里,丝毫动不得。纳兰性德要用钱也万分艰难。他每晚饭后必在灯下苦读,爱妻卢氏和往常一样,为他熏香、泡茶,可今儿个,不知怎么的,却见丈夫不看书,也不写字,闷闷不乐,一脸的愁容,坐在椅子上愣神儿。都快到二更了,他还是不声不响地坐着。她实在耐不住了,悄声温和地问道:“心不顺?”

“不,想为汉槎捐一笔钱,正愁没场筹措。”

前两天卢氏帮着抄了许多份帖儿,吴兆骞的苦境,她是知道的。善解人意的卢氏,不假思索地把自己的耳环、钻戒摘下来递给丈夫,说:“明儿个让书童当了去。”

纳兰性德瞅瞅妻子掌心几件珍贵首饰,说:“那能当几个钱?”

卢氏不解地看着丈夫的眼神,问:“你的意思是——”

纳兰性德说:“那柄玉如意倒能变卖一大笔,但不知夫人可肯割舍?”卢氏听说要卖玉如意,不禁倒吸口凉气。那柄玉如意是母亲陪送她的嫁妆。在闺中时,曾听母亲说,到她这一代已传七世了,这可是她的心肝宝贝。若拿出去卖掉比揪她的心还疼。可又一寻思,丈夫是为了救朋友的义举,不该让他为难。

夫妇相视无语,半晌,纳兰性德看出妻子舍不得,说:“那就不勉强了。”

不想,卢氏却说:“有什么勉强不勉强的?夫君就是要贱妾的心也舍得!”二人回到闺房,卢氏从柜里找出一个红漆雕花的长方盒,打开盒,揭去绒布露出一柄玉如意,两个人默默地观赏。乳白色的如意里面含着几道细细的红线。那几条红线,一见着灯光,就像蚯蚓似的弯弯曲曲地蠕动。这柄玉如意真是晶莹华贵,举世罕见,价值连城,可谓卢氏闺房的镇宅之宝。

他们欣赏了一阵子,又一次大饱眼福之后,卢氏把如意重新用绒布裹好,小心翼翼地放回盒去,推给了丈夫,说:“你拿去吧。”

纳兰性德瞅卢氏一眼,踌躇一下,未接那红漆盒。这时,他倒有些割舍不得了。卢氏看出丈夫的心事,把那盒又往前推一下,说:“拿去吧,还犹豫什么?男子大丈夫何必那么小家子气!”说完,她笑着乜了丈夫一眼,拿起杯转身给他换热茶去了。纳兰性德瞧着善良、贤淑的妻子,觉得周身窜进一股暖流。

为营救吴兆骞,征集赎金的贴子发出去不久,徐乾学和纳兰性德的朋友们就纷纷来捐金。汉槎的亲朋故旧得信儿也都纳资捐物。就连当朝的刑部尚书王士祯和文华殿大学士宋德宜等好几位重臣都为吴兆骞出钱、奔走,他们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势力,这才使吴兆骞有了召还的机遇,将结束他23年流徙的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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