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性德全传》之〈一诺千金〉3

《纳兰性德全传》之〈一诺千金〉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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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
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大家好!我是香香,欢迎收听香香读《纳兰性德全传》之〈一诺千金〉3

纳兰性德见顾贞观动了气,心中尤觉一阵难受,趋前,双手抚着顾贞观的两肩答应道:“山阳思归之作,都尉河梁之什,得此而三矣,此事三千六百日中,弟当以身任之。”

顾贞观听了,睁大了眼晴,惊诧道:“人寿几何?若能以五年为期,把汉槎救出来如何?”

纳兰性德欲言又止,他知道这桩事的分量。吴兆骞一案牵扯着一连串的政治纷争,他着实感到这事情难以措手。

顾贞观见纳兰性德犹豫不决,可他救友心切,顾不得自己比纳兰性德长18岁,也顾不得自己那江南名士的脸面,更顾不得自己身为明珠府教师的尊严,他“噗咚”一声跪在纳兰性德面前苦苦地哀求。

纳兰性德见顾贞观为救朋友屈膝,感到他们交谊之重,不禁大恸,遂双手去扶顾贞观。可他执意不起,直到纳兰性德毅然答应肩负营救吴兆骞的重任,顾贞观才高兴得热泪盈眶,站起来紧紧攥着纳兰性德的双手,激动地说:“吾与兆骞的一家人拜托你了!”纳兰性德爽快地点头承诺了。

他二人携手坐下来,纳兰性德为顾贞观和自己斟杯茶,心情很沉重地劝告顾贞观,说:“世伯不要为汉槎的遭遇过于愤懑悲伤,不要为这位误谪人间的仙人,尽洒无端的眼泪,从汉槎的命运看,我真的信服了‘痴儿自有痴儿福的理儿。谁叫汉槎聪明过人来着,当然活该受到虚名的牵累。”

这番语重心长,饱含血泪的话,似乎说出了被排挤、受压抑的顾贞观的心声,他默默地点头称“是”。

纳兰性德呷口茶,接着又满腹牢骚地说:“做官的人,四海飘零本不算什么,唯有最不值得的是,被人捕风捉影、不辨真伪地漫骂。一犬吠形,百犬吠声,而被诬者竟无从置辩,这才是真正的可悲呀!”

顾贞观的眼眶噙着泪花儿,动情地说:“你所言极是,吾与汉槎的命运何尝不是如此!”

跟着,纳兰性德一面中肯地叮嘱顾贞观要好自珍重,一面流露出自己极度烦闷的心情。他说,他羡慕那些在官场中昏天昏地,终日醉生梦死的人。这样的人饱食终日,无所用心,感情麻木,黑白不分,什么人是我非,什么忧国忧民,皆无所谓。他觉得这类人在世间活得最自在最舒服,而自己却又学不来,根本无法同流合污,因为良心和正义迫使他不能随波逐流。他清楚地意识到,群犬吠人,“青蝇白壁见排诋”的现实是无法改变的。在这黑暗的现实面前,他的心情是无法平静的。因而,他只好有时狂歌,有时痛哭。在这情绪激昂的时刻,唯有长歌当哭以发泄不平之气,遂就顾贞观的书案,提笔填了一阕《金缕曲·简梁汾时方为吴汉槎作归计》:

洒尽无端泪,莫因他,琼楼寂寞,误来人世。信道痴儿多厚福,谁遣偏生明慧?就更着,浮名相累。仕宦何妨如断梗,只那将,声影供群吠。天欲问,且休矣!”
情深我亦拚憔悴,转叮咛,香怜易爇,玉怜轻碎。羡煞软红尘里客,一味醉生梦死。歌与哭,任猜何意。绝塞生还吴季子,算眼前,此外皆闲事。知我者,梁汾耳!

顾贞观双手操起这首沉重的墨迹未干的《金缕曲》拜读,只觉周身涌起一股暖流,彼此的心灵是相通的。

这就是前边未曾详述的顾贞观求纳兰性德搭救吴兆骞这件事。性德回京后,把见到吴兆骞的情况告诉给顾贞观,顾贞观欲哭无泪,再三恳求他设计答救吴兆骞。而他忆起他奉命赴东北边陲侦察敌情时,在宁古塔遇见吴兆骞的情景,不由得心中一阵寒噤。宁古塔地处辽东极北,距北京数千里,终年朔风狂吹,八九月即雪花如掌,重冰积雪。异鸟怪兽,丛哭林嚎,人迹罕至。流人于路上,时有为虎狼所食,猿穴所攫,或为饥人所啖。吴兆骞的妻女随他流徙,居着低矮潮湿,霉气充鼻的土屋,缺衣少食,度日艰难。虽然如此,他还写下了大量的诗篇讴歌北疆锦绣河山;常常随侍宁古塔将军巡边,打击沙俄入侵军,同时赋诗颂扬各族人民抗击罗刹的壮举。

纳兰性德思绪万千,夜难成寐,又想到汉代的蔡文姬。他同情她和像她那样在蛮荒之地度着颠沛流离生活的人;他怨恨苍天有眼无珠,竞使才华横溢之士备受苦痛的煎熬,而一味赐福与愚昧麻木的人……他愈想愈觉一股不平之气在胸中激荡,于是下床伏案挥就《水龙吟·题文姬图》:

须知名士倾城,一般易到伤心处。柯亭绝响,四弦才断,恶风吹去。万里他乡,非生非死,此身良苦。对黄沙白草,乌乌卷叶,平生恨,从头谱。 应是瑶台伴侣,只多了毡裘夫妇。严寒觱篥,几行乡泪,应声如雨。尺幅重披,玉颜千载,依然无主。怪人间厚福,天公尽付,痴儿呆女!

纳兰性德从此横下一条心,置个人生死于不顾,站出来要为吴兆骞伸冤昭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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