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人命至重,有贵干金,一方济之,德逾于此
【原文】
吾幼遭风冷,屡造医门,汤药之资,罄尽家产。所以青衿之岁⑴,高尚兹典⑵,白首之年,未尝释卷。至于切脉诊候,采药合和,服饵节度,将息避慎,一事长于己者,不远千里,伏膺⑶取决[4]。至于弱冠[5],颇觉有悟。是以亲邻中外有疾厄者,多所济益。在身之患,断绝医门[6]。故知方药本草,不可不学。吾见诸方部帙浩博,忽遇仓卒,求检至难,比得方讫,疾已不救矣。呜呼!痛夭枉之幽厄,惜堕学之昏愚,乃博采群经,删裁繁重,务在简易,以为《备急千金要方》一部,凡三十卷。虽不能究尽病源,但使留意于斯者,亦思过半矣。以为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一方济之,德逾于此,故以为名也。
【简介】
选自孙思邈《备急千金要方》序。孙思邈(581—682),京兆华原(今陕西省铜川市耀州区)人,唐代著名医药学家。因其医药学成就,在宋代被敕封为“妙应真人”,并被后世民间尊为“药王”。其所著《备急千金要方》《千金翼方》统称“千金方”,即取自“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一方济之,德逾于此”之意。
【注解】
[1]青衿(jīn)之岁:年少之时。青衿,即年少学子所穿的衣服,典出《诗经•郑风•子衿》:“青青子衿。”
[2]高尚兹典:抬高、崇尚医药典籍的意思。
[3] 伏膺:即服膺,衷心信服之义。
[4] 取决:即由其决定之义。
[5] 弱冠:男子二十岁左右刚刚成年的意思。《礼记•曲礼上》:“二十曰弱冠。”
[6] 断绝医门:不再造访医门的意思。
【语译】
我幼年遭遇风冷之疾,屡屡造访医家之门,治疗所花费的汤药之资,耗尽了家产。所以我在年少之时,就重视、崇尚医学典籍,即便到了老年,也未曾停止研读。至于切脉诊候的诊断之学,采药合和的药剂之学,服食节度、将息避慎的养生之学,只要别人有一事比自己擅长,必定不远千里,心悦诚服地向其求教。到了二十岁的年纪,自己觉得在医学上颇有感悟。所以亲戚、邻居、家乡父老乃至外乡遭遇疾病的人们,都受到我的救济和助益,自己亲身遇到疾患,也不必再去求助医门。故而我认为,方药本草的学问是不能不学的。我看到各种方书卷帙浩繁广博,仓猝之间遇到疾患,求访搜检适用的药方至为困难,等找到合适的药方,疾病已经发展得不可救药了。呜呼,我痛心于人们遭遇夭折、枉死的灾厄,惋惜于人们懈怠堕落不务求实的昏愚,于是博采群经,删减裁撤其中繁琐重复的部分,专务于简单容易,把它制成《备急千金要方》一部,总共三十卷。虽然不能说这部书穷究疾病之源,但是能够使留意于医学之人,通过研读思虑,大有收益。我认为,人的生命至为重要,比千金巨资还要宝贵,用一个药方救济生命,所积累的功德超过千金之贵,所以这部书以“千金”命名。
【阐释】
本段文字所昭示的是,生命之贵重无与伦比,医家救助人生命的行为,极其可贵,最有价值,是一种伟大的美德,体现了崇高的人文精神和人性关怀。
《备急千金要方》和《千金翼方》是孙思邈所撰的两部方书,合称“千金方”。这两部书之所以叫作“千金方”,在于孙思邈认为,人的生命至为贵重,比起千金巨资还要昂贵。用一张小小的药方挽救病人的生命,所造就的功德远比千金还要宝贵。
在《备急千金要方》的序言中,孙思邈讲述了编撰这部方书的缘起。他幼年时遭遇风冷之疾,屡造医门,倾尽家产。后来立志研习医学,多方求教,学有所成,成为人们健康的庇护和倚仗。他也由此认识到,医学护佑健康的重要性。在历史上,不少名医都有着“久病成医”的经历,如皇甫谧、孙思邈、黄元御等,他们既有医者救死扶伤的慈悲情怀,也亲身感受了病人挣扎在生死之间的焦虑与苦痛,因而笃定了作为医者的崇高使命和济世情怀。
今天,面对各种各样威胁人民健康的病魔,我们坚持“人民至上、生命至上”,是对人民生命安全和健康福祉的高度重视和高度负责,也是对孙思邈伟大格言的千年回响,演奏出了新时代医德精神的最强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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